沈藏当庭开箱,取“对照骨”第十三肋,与柳琼肋裂并排放——
裂痕弧度、宽度、深度,毫厘不差,像同一把琴同一根弦所伤。
金吾卫录事强辩:“天下骨有相似,不足为证!”
沈藏抬眼:“那便验‘骨温纹’。”
他命取来两盆井水——
一盆常温,一盆微温,各投一骨。
片刻,常温骨面凝出细霜,微温骨无霜;
再互换水盆,霜花迁移。
沈藏解释:
“骨经深冻,遇常温水,表面骤冷,湿汽凝霜;
若骨未深冻,则无此象。
柳琼骨现霜,对照骨亦现霜,二者同被冰窖藏过;
而金吾卫称‘井中仅两日’,两日之骨,何来深冻?”
堂上鸦雀无声。
谢南枝补刀:“冰窖钥匙,由李桓保管;李桓昨夜却焚骨于清明渠——此谓毁证。”
录事汗下如雨,仍嘴硬:“李郎将奉中尉令,烧的是‘无主旧骨’。”
沈藏忽从袖中摸出一物——
那枚焦黑的第十三肋,肋角尚带铜火残痕。
他将其置于阳光直射处,火光虽灭,骨内却渗出极细水珠——
“骨内藏冰,冰遇热化水;水再被焦骨吸收,表面便显‘泪迹’。
此骨昨夜尚在冰窖,今晨便成‘无主旧骨’?
李郎将,撒谎也须等骨干透。”
裴焕惊堂木一拍:“传李桓!”
三、空弓
差役狂奔而回:“回禀老爷,李郎将……已不在衙内!”
原来押送途中,李桓称“更衣”,借尿遁翻墙逃了。
裴焕头皮发麻:放走京武将官,乌纱难保。
谢南枝却早有准备,递上一封“飞骑关文”:
“李桓私逃,正合刑部之意——可正式通缉,金吾卫再不能护短。”
沈藏望着堂外烈日,轻声道:
“他逃,是因为知道‘第二份验状’今天必须消失。”
四、墨痕
午后,沈藏回房重写正式《万年县验状》。
写到“死亡时辰”一栏,他犹豫片刻,落笔:
“六十时辰以上。”
墨未干,谢南枝推门而入,递给他另一张纸:
“你看看这个。”
纸上,是今晨《金吾卫验状》的“抄档”。
沈藏对着阳光照,忽然发现——
自己写的“六十时辰”那行字,竟与金吾卫状纸的“亥夜二更”四字,笔迹完全重合:
撇如弯刀,捺似斧劈,连收笔的飞白都一致。
“双生文书?”他喃喃。
谢南枝神色凝重:
“我比过笔迹,两份验状,出自同一人之手——
也就是说,
要么金吾卫伪造了我的签名,
要么……
我们县衙里,有人提前写了‘两日’版本。”
沈藏脊背发凉:
“我师父说过,最可怕的谎,是‘半真半假’——
同一只手,写两种真相,
让官家挑着信。”
谢南枝压低嗓音:“我怀疑,主簿柳澄。”
柳澄,正是早间拦路之人。
沈藏回忆:
柳澄曾师从“刑名师爷”一脉,善“双笔仿书”——
左手正楷,右手行书,可仿天下笔意。
“若真如此,柳澄现在何处?”
“我让人盯梢,他午后告假,说去‘净头’,却拐进延寿坊——”
“延寿坊,宦官别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