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光悄然西斜,山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
他浑然不觉时间流逝,只觉自己正穿行于一条由墨香与思想铺就的幽径,两旁是无数早已作古的灵魂,正低声诉说着他们未曾示人的心得与秘密。
直到指尖触到一页残纸,上书:“藏书如藏火,火不熄,则光不灭。然执火者,必耐长夜之寒。”
他心头一颤,抬头望去,油灯已将熄未熄,灯芯结出一朵小小的灯花。
窗外,天色微明。
他合上书,靠在床头,久久未动。凌晨三点,才依依不舍地吹灭灯火,躺下入睡,脑中仍回荡着那些泛黄纸页上的字句,像古井深处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荡向未知的深处。
次日近午,阳光已斜斜照进窗棂。
许之言匆匆起身,衣衫微皱,发丝凌乱,心中满是歉意。他原是极守时之人,何曾睡到九点多?
他快步走向堂屋,只见鲁砚耕正坐在檐下小椅上,手持一卷残帖,静静临摹,沈知微在一旁煮水烹茶。
“许先生醒了。”鲁砚耕头也不抬,语气平和,“山中无钟鼓,眠迟眠早,皆随本心。不必介怀。”
许之言赧然:“昨夜……实在失礼,看到床头那些笔记,一时入迷……”
“哦?”鲁砚耕终于抬眼,眸光微闪,“你看了《砚北琐录》?”
“看了,还有《听松庐笔谈》……”他顿了顿,声音微颤,“鲁老,这些……都是真迹?”
老人轻轻一笑:“自然。那些不过是先人随手所记,不成体系,故不入正编。但往往,大道藏于琐碎之中。”
许之言深深一揖:“受教了。”
用过早餐——依旧是山泉煮的糙米粥,配腌蕨菜与蒸芋艿,滋味清正——他便回到大堂,开始整理书架。
动作干脆利落:抽书、验页、分类、编号、记录。他不用电子设备,只用一支钢笔和一本牛皮笔记本,字迹工整如印刷。遇到虫蛀残损处,他取出随身携带的补纸与糨糊,轻轻修补,手法娴熟如老匠。
鲁砚耕坐在一旁藤椅上,始终未言,只偶尔抬眼看他一眼,目光如古井无波。
沈知微默默添茶,午膳也是悄然摆上:一盅土鸡汤,几样野蔬,米饭用老灶柴火焖出锅巴,香得令人垂涎。
许之言埋首书中,饭也吃得匆匆,午休片刻,又继续整理。
日影西移,书架已整完三排。
鲁砚耕终于起身,踱步至他身旁,看了看他刚归档的一函《宋版脉诀集注》,微微颔首:
“手法稳,心也静。”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风过松林:
“明日,我带你下地渊。”
许之言抬头,正对上老人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他知道——
真正的秘密,还未开启。
暮色四合,山雾如纱。
堂屋内,一盏素瓷油灯静静燃着,火光映照在老楠木桌上。晚餐依旧朴素:一碗野菌炖豆腐,一碟凉拌紫背天葵,一小壶米酒,温在炭炉旁。
许之言与鲁砚耕对坐而食,沈知微立于门边,执壶添水,身影隐在光影交界处,宛如画中侍女。
几杯米酒下肚,暖意融融,话也渐渐深了。
“鲁老,”许之言轻声道,“这些书……您家族究竟收藏了多少年?”
鲁砚耕缓缓放下筷子,目光投向墙上一幅泛黄的山水卷轴,良久,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