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难与替身：镜影惊魂
暴雨连下三日，铅灰色的云层压得青河镇外的山峦喘不过气。叶天身着新制的青色官袍，衣料上还带着浆洗后的挺括，怀里揣着吏部鲜红印章的任命文书，指尖一遍遍摩挲着纸页边缘——他高中进士后，力排众议请辞京城补阙，执意回青河镇任知县。一来是念着家乡水土养育之恩，想为桑梓办实事；二来是记挂着巷口苏家那抹倩影，苏婉还在等着他回来，兑现儿时“金榜题名便娶你”的承诺。
盘山道被雨水泡得松软，马蹄踩在泥里深一脚浅一脚，叶天掀开马车帘，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镇口，嘴角刚勾起笑意，骤听山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他心头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浑浊的泥水已裹挟着碗口大的碎石冲下山，像一头失控的巨兽。马车瞬间被掀翻，叶天被甩出车厢，身体撞在岩壁上，剧痛传来的瞬间，他瞥见山洪里有个模糊的人影，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叶天在一阵颠簸中悠悠转醒。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里，看到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男子正背着他，脚步踉跄地往山脚下走。雨还没停，男子的头发和衣服全湿透了，水珠顺着发梢滴在叶天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你……是谁？”叶天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喉咙的伤口。
男子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当他的脸映入叶天眼帘时，叶天瞳孔骤然收缩，惊得差点从男子背上滑下来——这张脸，眉形、眼距、甚至左眼角那颗极小的痣，都与自己一模一样！若不是他清楚记得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若不是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真要以为是在照镜子，或者是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双生兄弟。
“我叫陈杰。”男子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眼神却复杂地打量着叶天，“路过山腰时，见你被山洪冲下来，就救了你。”
叶天心中满是感激，想抬手道谢，却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陈杰重新背起他，沉声道：“你伤得重，先跟我回住处，我那儿有草药。”
陈杰的家在山脚下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屋顶漏着雨，地上铺着一层干草，角落里堆着几捆干枯的草药，唯一像样的物件，是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木桌，桌上放着几本卷了边的圣贤书。叶天躺在干草上，看着陈杰熟练地生火、煮草药，才慢慢得知他的身世——陈杰父母早逝，靠着父母留下的几亩薄田过活，可他一心想考乡试，为了凑学费，把田卖了，把家里值钱的东西也当了，可连续考了三年，次次名落孙山。这次上山，本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了却此生，却意外遇到了他。
“我考了三年，笔墨都快磨穿了，还是不中……”陈杰给叶天敷草药时，手指微微颤抖，声音里满是绝望，“父母若还在，怕是要被我气死。”
叶天看着他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安慰道：“兄台不必灰心，一次两次失利不算什么，只要坚持，总有高中的一天。”说着，他想起自己的经历，便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他如何苦读，如何高中进士，如何请辞回青河镇任知县，还有苏婉，那个总爱站在巷口桃树下等他的姑娘，眼睛像浸了蜜的葡萄，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