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他快步推来电动车，从后备箱里翻出一件半旧的雨衣："穿上吧，别淋湿了。"
路上雨很大，他骑得很慢，尽量避开积水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外卖服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到了一个红灯路口，他忽然说："你在奶茶店打工？我看你穿着制服。"
"嗯，周末和晚上来做兼职。"
"挺辛苦的，"他说，"我妹妹和你差不多大，也在上大学。"
快到校门口时，雨突然又大了。他在校门对面的路边停下车，坚持把雨衣塞给我："明天我还要来这附近送餐，到时候再还我就行。"
我看着他调转车头，湿透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突然想起连名字都忘了问。
第二天中午，雨还在下。我带着叠好的雨衣在奶茶店等着，心里琢磨着他会不会来。快一点时，那辆熟悉的电动车终于出现在店门口。
他取下头盔，头发比昨晚更乱了，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雨衣..."他接过雨衣，又从外卖箱里取出一个塑料袋，"客户退单的奶茶，不喝就浪费了。"
我接过温热的奶茶，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注意到他外卖服袖口已经磨破了边。
雨停后的第一个周末，周磊带着几分拘谨出现在宿舍楼下。他手里拎着个布袋子，站在树荫下不安地踱步。
"给你的。"见我下来，他急忙递过袋子，"上次那本书，我看到里面好多笔记...这套二手教材是我淘来的，比你那本版本新些。"
我接过袋子，里面是几本干净整洁的专业书，书页间还夹着细心标注的便签。"这太破费了..."我摸着崭新的书皮，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没花几个钱。"他搓着手，"你要过意不去，请我去食堂吃个饭就行。"
于是我们真的去了食堂。坐在嘈杂的餐厅角落，他显得有些局促，筷子拿得格外小心。
"你老家...是哪里的？"我试着找话题。
"甘肃一个小村子。"他低头扒了口饭，"说出来你估计都没听过。家里五口人，就靠几亩旱地过日子。"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我老家在贵州山区，"我轻声说，"阿爸阿妈种茶叶，收成好的时候刚够温饱。"
他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那你怎么..."
"怎么上得起大学？"我接过他的话，"助学贷款，加上打三份工。"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轻地说："我当年也考上大学了。录取通知书到的第二天，阿爸在工地上摔伤了腰。"
食堂的喧闹突然变得很远。我看着他把一次性筷子掰了又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医药费要五万块。家里把能借的都借遍了。"他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就把录取通知书收起来，跟着老乡来城里打工了。"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他总是来看我的原因。
后来我们经常一起去江边散步。傍晚的风吹散白天的燥热，江面上货船的灯光明明灭灭。
"有时候送外卖路过大学城，"他望着对岸的灯火，"总会停下来看一会儿。看着那些大学生，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
我默默听着，第一次发现他平静外表下的波澜。
"不遗憾吗？"我轻声问。
他笑了，眼角泛起细纹："遗憾啊。但看到你能好好上学，就好像...好像我也完成了一部分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