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棺盖缓缓滑开更多。

里面躺着一个女人,凤冠霞帔,纸扎店糊出来那种鲜亮颜色。盖头歪斜,露出一张脸,白粉敷得厚厚的,两颊却涂着两团夸张腥红的胭脂,嘴唇一点朱红,嘴角僵硬地向上翘着。

她眼皮猛地睁开!

没有眼白,一双瞳仁黑得彻底,像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直勾勾地锁住我。

那朱红的嘴唇咧开,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股陈年棺材里的寒气,钻进我的耳朵:

“终于等到你了,相公。”

嗡的一声,我脑袋里像被灌满了沸水。相公?

没等我想明白,她抓住我手腕的那只掌心,皮肤突然裂开一道血红的缝!

一根猩红的线头,活物般扭动着钻出,沾着滑腻的黏液,毫不犹豫地扎进我的皮肉!

剧痛!像烧红的铁钎捅进了血管!

我惨叫出声,眼睁睁看着那根红线顺着我的手臂血管疯狂向上钻窜,皮肤下鼓起一道道扭曲的痕迹,速度极快,一路钻向心口。所过之处,血脉贲张,皮肤烫得吓人,却又从骨头缝里渗出冰寒。

更多的红线从她掌心涌出,饥渴地钻入我的身体。

眼前发黑,耳边只剩下那女人诡异的轻笑和红线在我体内游走的窸窣声。腿一软,我瘫倒在棺材旁,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她那张浓墨重彩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大,几乎要撕裂颧骨。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刺眼。

我猛地坐起,发现自己竟躺在自家床上?手腕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有一圈淡红色的痕,像被细绳勒过很久。

昨晚……是噩梦?

院门外突然锣鼓喧天,人声鼎沸。门板被拍得山响。

懵懵懂懂地下床开门,门外挤满了全村的老少,个个脸上堆着夸张喜庆的笑容,手里提着鸡蛋、红布、腊肉。

“恭喜啊栓子!天大的喜事!”

“三世修来的姻缘啊!可喜可贺!”

我完全懵了:“啥…啥喜事?”

人群分开,一对穿着簇新绸缎衣服的老夫妇笑着走上前。那老汉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出奇:“贤婿!还愣着干啥?收拾收拾,跟爹娘回家成亲啊!俺家闺女等得你好苦!”

他的笑容热切得过分,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阳光晃过他咧开的嘴,我猛地看清——那嘴里密布的牙齿,竟全是焦炭般的漆黑!

我胃里一阵翻搅,慌忙看向旁边的老妇。她也咧着嘴笑,同样满口黑齿,像嚼过了无数年的煤渣。

“俺…俺不成亲,谁家闺女?我不认识!”我想挣脱,那老汉的手却像焊在我胳膊上。

“哎哟,姑爷这是欢喜傻了!”老妇拍手笑,声音尖利,“还能是谁家?乱葬岗红棺里的闺女啊!你们三世前就拜过堂啦!红线早拴紧了,跑不掉咯!”

红棺?三世?红线?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阳光底下,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蠕动,带起一道道细微的凸起,像是……无数细密的红丝线,正顺着血管欢快地爬向我的心脏。

密密麻麻。

我僵硬地抬起脸,看着眼前满口黑齿、笑容灿烂的“岳父岳母”,看着周围喧闹恭喜的村民,他们的笑脸在阳光下扭曲、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