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股冰冷的蠕滑感,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皮肤下的红线,蠕动得更欢快了。

我张着嘴,那声尖叫冻在喉咙里,变成一丝嗬嗬的漏气声。皮肤下的蠕动感越来越清晰,像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血管里钻营,又痒又麻,带着一种诡异的温热。

“贤婿?咋不说话?欢喜傻啦?”那黑齿的老丈人又凑近了些,他嘴里呼出的气带着一股陈年坟土的腥涩,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的腐败感。他枯瘦的手像铁箍一样攥着我的胳膊,指甲微微发紫。

周围的村民涌上来,七手八脚地给我套上一件猩红的新郎袍子。那布料粗糙,颜色却刺眼得厉害,像是用血染的。锣鼓声更响了,唢呐吹得尖利,调子却古怪异常,不像迎亲,倒像送葬。

我像个被抽了线的木偶,被他们推搡着,簇拥着往外走。腿脚软得厉害,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我想喊,想挣脱,可喉咙发紧,四肢也沉滞不听使唤。皮肤下的红线似乎感知到我的抗拒,蠕动得更加急促,一股尖锐的刺痛顺着血管猛地窜上心口,激得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哎哟,姑爷小心!”那老妇人——我的“岳母”——一把扶住我,她的手冰冷僵硬,隔着衣服都让我打了个寒颤。她脸上堆满了笑,皱纹挤成一团,可那双眼睛,却黑沉沉的没有半点光彩,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我被他们裹挟着,浑浑噩噩地走。不是出村的路,反而是朝着后山乱葬岗的方向!

越走天色越暗,明明还是白天,却阴沉得像是黄昏。风呜咽着吹过荒草,带来阵阵凉意。可簇拥着我的这些“人”,他们身上却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暖燥,混合着汗味、土腥和那种甜腻的腐败气,熏得人头晕眼花。

乱葬岗就在眼前。

那座被我掘开的新坟敞着口,那口红棺依然刺眼地鲜红。坟坑周围,不知何时竟摆上了几张歪歪扭扭的破旧桌椅,上面铺着红纸,放着一些干瘪的果子、甚至还有几块看不清原貌的肉干,爬满了蚂蚁。

这就是婚宴现场?

我被按坐在一口破棺材板搭成的“主位”上。村民们——我的父老乡亲们——围着那些桌椅坐下,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挂着同一副夸张的笑容,眼神发直,动作僵硬地拿起那些“食物”往嘴里塞,咀嚼声窸窸窣窣。

老丈人和老妇人一左一右站在我身边。

“吉时到——”老丈人拖长了调子喊,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唢呐猛地吹出一个极高的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两个村民搀着一个身影从一棵枯树后转出来。

凤冠霞帔,大红盖头。

正是棺中那个“新娘”!

她走路的姿势极其怪异,轻飘飘的,脚尖仿佛不沾地,被那两人半架着,挪到我对面站定。

盖头低垂,一动不动。

我能感觉到,皮肤下的红线骤然变得灼热兴奋,疯狂地向我的心脏钻挤,带来一阵阵心悸般的抽痛。同时,一种莫名的、扭曲的渴望也从心底滋生,看着那盖头,竟隐隐生出一种想要掀开它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