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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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凌晨两点，北京飘雪。
我拖着26寸行李箱站在玄关，羽绒服拉链坏了，风直往里灌，像有人拿冰碴子往心口戳。
吴威靠在楼梯扶手上，黑色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敞着，锁骨若隐若现。
暖黄灯打在他肩头，照出我七年里熟悉到疼痛的轮廓。
“沈青，”他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玻璃，“你离得开我？”
我没回头，只说：“吴威，我累了。”
他笑了一声，短促、冷冽，像听了个年度笑话：“你配说累？”
——是啊，我不配。
替他顶罪、为他流产、放弃出国机会，连微博小号都活成舔狗语录集锦。
玻璃门映出我苍白的脸，我轻轻带上门，“砰”的碎裂声在身后炸开，大概是那只意大利手工茶几寿终正寝。
我一次也没回头。
2
电梯下降的数字不停跳动，33、32、31……像七年倒计时。
我盯着反光壁里的自己——黑眼圈、干裂唇、瘦到锁骨积雨。
手机里弹出最后一条他的微信：【别闹了，明早给你带李记生煎。】
我点开头像，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走出单元门，雪落得很重，像给荒唐七年盖上白幡。
我呼出一口白雾，告诉自己：
——沈青，从今天开始，你要为自己活。
3
街对面，24小时便利店的灯孤独地亮着。
我进去买了杯关东煮，老板娘找零时多给了两颗牛肉丸。
“姑娘，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人？”
我捧着纸杯笑：“以后都不是一个人了，是新生。”
蒸汽熏得眼眶发热，我低头咬丸子，却尝到咸涩。
原来还是哭了。
没关系，最后一回。
4
我蹲在便利店台阶上，把七年回忆像撕发票一样撕碎。
第一块碎片是大一图书馆，他抽走我手里的《伯里曼人体结构》，说：“画什么骨骼，画我。”
第二块是期末体育馆，他打完球随手拿起我喝过的矿泉水仰头灌下，水珠顺着下颌滚到喉结，我红到耳根。
第三块是毕业那晚，保时捷撞断护栏，他把方向盘塞进我手里，怀里护着瑟瑟发抖的许稚：“替我一次，我欠你。”
……
碎片太多，手指被纸划破，血珠冒出来，我懒得贴创可贴——反正再也不会有人心疼。
5
雪越下越大，我拖着箱子走到马路牙子，拦下一辆夜班出租。
司机师傅打表问：“去哪儿？”
我愣住。
是啊，去哪儿？
身份证、护照、毕业证全留在公寓，身上只有一部手机、一张余额两千的银行卡。
“先往南站开吧。”我报了个模糊地址，至少那里有24小时快餐，可以让我窝到天亮。
车窗外，霓虹拖出长长光带，像极了我曾给吴威画的那幅《城市雨夜》，他当时瞟一眼，说：“颜色太灰，我不喜欢。”
如今想来，那幅画的灰，根本不及我心里的万分之一。
6
手机震动，是微博推送：#女孩子要自爱#
我点进去，评论区全是鸡汤：
【别在垃圾桶里找男朋友】
【心疼你三秒，剩下的路自己发光】
我笑着笑着又哭了，眼泪砸在屏幕，溅起小水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