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裹挟着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口鼻间尽是淤泥与腐殖的腥气。
谢知意猛地睁开眼。
不对!
这刺骨的寒冷,这挣扎的无力感……分明是十五岁那年,她被庶妹谢婉容“失手”推入侯府后园的寒潭!
她不是已经病死在那个冷寂的别院了吗?临死前,那个她避如蛇蝎的男人,身披缟素,踏破门槛而来,猩红着一双眼,不顾一切地将气息奄奄的她拥入怀中,那滚烫的泪灼痛了她冰凉的肌肤……
裴珩!
念头急转只在刹那,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划动双臂。视线混乱中,岸上谢婉容那张写满惊慌与恶毒的脸一闪而过。
而更远处,一道玄色身影正疾步穿过月洞门,颀长冷峻,不是裴珩又是谁!
电光石火间,谢知意放弃了原本挣扎上岸的路线。她猛地呛咳出几串水泡,身子一软,非但不再向上,反而像是力竭般,任由自己朝着水下沉去,方向却微妙地一偏,正正对着那岸边人影即将踏足的位置。
“救…命……”她发出微弱的、足以令人听见的呜咽,长发如水藻般散开。
“噗通!”
重物入水声响起,巨大的力道破开水面,下一刻,一只铁臂箍住她的腰肢,轻而易举地将她带出水面。
空气涌入肺腑,谢知意剧烈地咳嗽着,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却毫不犹豫地伸出冰凉的手臂,紧紧环住了来人的脖颈,将整张脸都埋进了那带着冷冽松香气息的坚硬胸膛。
怀抱的主人身体骤然一僵。
谢知意能感觉到那肌肉瞬间的绷紧,如同磐石。她仰起头,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长睫湿濡,粘在眼睑上,更显得脆弱堪怜。她望着裴珩那张线条冷硬、此刻却明显有些无措的脸,气若游丝:“多…多谢将军……”
裴珩低头,怀中的少女轻得像一片云,又软得像一汪水。夏衫单薄,被水浸透后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属于少女的玲珑曲线。湿漉漉的衣料下,甚至能隐约窥见底下细腻肌肤的色泽和肚兜细细的带子。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视线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移开,耳根却不受控制地迅速漫上一层薄红。没有任何迟疑,他单手解下玄色绣暗纹的披风,动作甚至有些粗鲁地将她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住,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那披风还带着他身体的温度和那股凛冽的松香,将彻骨的寒意与周遭所有探究的目光都隔绝在外。
“姐姐!”岸上的谢婉容此刻才像是猛地回过神,尖声叫道,语气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被抢了风头的嫉恨,“你、你怎能如此不知礼数!竟故意摔进外男怀中!这若是传出去,我们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她算计好了一切,要让谢知意衣衫不整地狼狈落水,被下人们看去,坏了名节。却独独没算到会杀出个裴珩!更没算到一向矜持怯懦的谢知意,竟会主动投怀送抱!
裴珩抱着谢知意,一步步踏上岸边。他周身那股在沙场浴血沉淀下来的煞气仿佛凝成了实质,目光如冰刃般扫向谢婉容。
谢婉容被那眼神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又强撑着开口,声音却低了许多,带着委屈:“裴将军,您千万别误会,姐姐她定然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只是一时吓坏了,才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