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顿了顿,目光落向窗外,仿佛透过高墙看到了别处。

“将军赠我墨玉,是让我辟邪安宁,并非让我珠翠满头,去讨谁欢心。”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和清晰。

“他知我性喜素净,便不会强求我改变。我知他……”她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胸口的墨玉,声音更低更软了几分,“他赠我玉佩,也并非为看我去学那等邀宠媚上的手段。”

谢婉容听得目瞪口呆,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姐姐。

谢知意却已不再看她,只淡淡道:“妹妹若是喜欢这头面,待我日后求得娘娘恩准,转赠于你也无不可。”

这话如同一个耳光,狠狠扇在谢婉容脸上。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狠狠一跺脚,扭身冲了出去。

谢知意站在原地,阳光透过窗格,照亮她沉静的侧脸。

皇后娘娘的“好意”,她心领了。可重活一世,她比谁都清楚,裴珩爱的,从来不是娇饰出来的颜色。

他爱的,是那个落水后扑进他怀里、会对他轻轻说“多谢”的谢知意。

是那个,原本的谢知意。

她低头,握住胸前的墨玉。

这一次,她会好好做自己。

也好好……爱他。

掌心的墨玉温润,贴着心口,熨帖着前世今生的惶惑与坚定。谢知意垂下眼睫,将那汹涌的情绪细细收敛。

日子仿佛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是侯府上下都知晓,这位往日无声无息的大小姐,如今是宫里挂了名、将军府上了心的人,再不敢有半分怠慢。连一向偏疼谢婉容的永宁侯夫人,这几日见了谢知意,也多了几分审慎的客气。

谢知意乐得清静,每日里看书、调香、偶尔在院中侍弄几株花草,气色竟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不再是那种脆弱的苍白,颊边渐渐有了浅淡的血色。

她不再避讳提起裴珩。

有时嬷嬷们旁敲侧击说起将军煞气重、怕是不解风情,她只浅浅一笑:“将军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性情自然与寻常公子不同。”

有时谢婉容忍不住酸言酸语,暗示裴珩粗鲁无文,绝非良配。谢知意便抚着腕间(她找了根素银链子将玉佩戴在了腕上)的墨玉,眼神悠远:“妹妹年纪小,还不懂。世间万物,并非只有风花雪月才叫好。”

她语气始终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倒让寻衅的人自觉无趣。

这日,她正对着几味新得的香料出神,思索着前世家破流离时偶然得知的一个隐秘——关于父亲永宁侯暗中参与的一桩极为要命、足以抄家灭族的漕粮走私案。事发还要在两年后,被裴珩的政敌揪出,成了攻讦他的利器,最终虽未证据确凿地牵连到裴珩,却也让他损兵折将,威望大损。

那时她懵懂无知,只知家中遭难,还怨恨裴珩未能全力保全侯府。

如今想来,何其可笑。

正凝神间,丫鬟又来报,这次声音里带了几分压不住的惊奇:“小姐,将军府又派人来了。这次是……送了两盆花。”

“花?”谢知意回神,也觉诧异。

走到廊下,只见两个亲兵打扮的汉子,小心翼翼地将两盆花木摆在院中石阶下。并非什么名贵品种,一盆是枝叶遒劲的罗汉松,一盆是开得正盛的紫色鸢尾,俱是生机勃勃,带着一股野外自然的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