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谢知意亲自提着一只小巧雅致的食盒,走出了院门,径直朝着府外走去。
她并未走出大门,只停在了影壁之后,将食盒递给守门的小厮:“送去给将军,就说……多谢他前日的玉佩。”
小厮不敢怠慢,赶紧接过,小跑着出去了。
谢知意就站在影壁投下的阴影里,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巷口树下,裴珩听得小厮传话,目光落在那食盒上,整个人显而易见地僵住了。他盯着那食盒,像是盯着什么前所未见的军机阵图,半晌,才动作有些迟缓地伸手接过。
“……她,”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身子可好?”
小厮忙答:“大小姐安好,谢将军关怀。”
裴珩又不说话了,只紧紧攥着食盒的提梁,指节更白了。他忽然抬头,目光如电,猛地射向侯府大门的方向,精准地捕捉到影壁后那一角悄然曳地的湖蓝裙裾。
他看见了。
谢知意没想到他感知如此敏锐,心跳骤然加快,却没有躲闪。
隔着一段距离,隔着影壁的遮挡,两人目光仿佛在空气中短暂相撞。
裴珩像是被那一眼灼伤,猛地收回视线,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他不再犹豫,一把将食盒小心翼翼揣入怀中,仿佛那不是一盒点心,而是易碎的珍宝,随即勒转马头,低喝一声:
“驾!”
玄色披风在身后荡开凌厉的弧线,骏马四蹄腾空,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出了巷子,很快消失不见。
只有马蹄踏过青石路的嘚嘚声,一下下,敲在谢知意的心上。
她慢慢从影壁后走出来,望着空荡荡的巷口,唇角无声地弯起。
真是个……傻子。
* * *
又过了两日,宫里突然来了赏赐。
不是给永宁侯府,是单独指名给大小姐谢知意的。来的是皇后宫里的掌事嬷嬷,笑容得体,语气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深意。
赏的是几匹极为珍贵的云霞软烟罗,颜色清雅,正适合做夏装。另有一套红宝石头面,流光溢彩,价值连城。
“娘娘说了,大小姐如今是定了亲的人,该好好打扮起来才是。”掌事嬷嬷笑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谢知意纤细的手腕和空荡荡的发髻,“尤其是将军……常年在军中,怕是见惯了粗粝,大小姐这般娇柔的人儿,更该鲜亮些,才惹人怜爱。”
这话听着是关怀,细品却处处透着暗示:裴珩不懂风月,需得她主动迎合,以色侍人。
谢婉容在一旁看着那璀璨夺目的红宝石,眼睛都红了,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谢知意垂眸谢恩,神色平静无波。
待宫里人一走,谢婉容便忍不住酸道:“姐姐真是好福气,还未过门,皇后娘娘便如此抬爱。只是这红宝石头面……艳丽了些,与姐姐素日的气质怕是不太相称吧?”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几乎掩不住,认定谢知意压不住这等华丽首饰。
谢知意指尖轻轻拂过那光滑冰凉的宝石表面,抬眼看向谢婉容,忽然微微一笑:“妹妹说的是。”
她转头对丫鬟吩咐:“将这些都收入库房吧。”
谢婉容一愣,脱口而出:“姐姐这是何意?莫非不喜皇后娘娘的赏赐?”
“娘娘赏赐,自是恩典。”谢知意语气淡然,“只是这颜色太过夺目,我如今还在孝期(指为早逝生母),不宜佩戴。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