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头诡异地顿了顿,竹篮里的铜镜突然“咯咯”作响,像有东西在里面用骨头敲击。“陈守义……”她重复着,声音陡然拔高变调,尖锐如被掐住脖子的童声,“哦,那个……玩镜子的先生啊……住村西头的老祠堂。他说要找‘始祖镜’……抱着本破日记……磨镜片……磨得满屋子……都是银粉……”她枯瘦如风干鸡爪的手在篮里摸索,掏出一面边缘崩缺如犬牙的铜镜,像献上祭品般递来。“上个月……雾最大那天……他背着个木匣子……进了后山……再没出来。村里人都说……是被镜里的东西……‘请’走了。”
林夏接过镜子,冰冷的边缘如同冰锥猛地割破她的手指。一滴血珠落在蒙尘的镜面上——没有晕开,没有滑落,而是像被镜面深处的饥渴之物狠狠吮吸了进去!瞬间,镜背繁复如蛆虫蠕动的云纹里,嵌着的银色颗粒仿佛活了过来,带着微弱电流和刺骨寒意,像冰冷的活线虫顺着她的指骨缝隙、沿着骨髓通道疯狂向上钻! 暗红的斑点凝成,缓缓扩散成一个带着她指纹的血色印记!
她猛地抬头,瞳孔骤缩——老妇人的头巾滑落一角,露出半边脸。松弛如泡发尸蜡的皮肤挂在颧骨上,那里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疤痕深处,嵌着的镜片正清晰地放映着林夏十岁爬树摔下的场景!但树下站着的,不再是空无一人,而是眼前这个嘴角咧到耳根、无声狂笑着的老妇人! 更恐怖的是她的影子!老妇人明明在说话时晃着头,地上的影子却僵硬如刚吊死的尸体,双手平举——此刻,那影子的食指,正缓慢而精准地、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咽喉部位的倒影上,做着冰冷无声的割喉划动!
“祠堂……怎么走?”林夏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和指骨深处钻心的、非人的寒意,声音嘶哑。
老妇人抬起枯枝般的手,指向村西头。指甲缝里嵌满了和溪水中一模一样的闪烁星屑的银色毒粉。“顺着石板路……第三个拐角……左拐……门口挂着……‘镜心堂’匾额……”她突然凑近,那股混合着尸窖深处甜腥和金属粉尘的气味扑面而来,“不过啊……”头巾完全滑落,那张半是尸皮半是镜片的脸暴露在昏暗中,“晚上……别照镜子……尤其是祠堂里……那面大铜镜。它会……‘记’住你的样子……然后……”她裂开一个没有牙齿的、深不见底的黑洞,“……慢慢变成你。”
说完,老妇人转身飘入浓雾,没有脚印,雾气在她身后合拢,如同从未存在。一面小铜镜从竹篮滚落,镜面朝上——映出的不是林夏的脸,而是那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手中的匕首如同冰锥,尖端凝着一点绝对零度的寒星,正对着她后背心脏的位置!
3
林夏一脚踢开那诅咒的镜片,发足狂奔。石板路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声,像踩在无数朽烂的、渗出尸液的棺材板上。第三个拐角处,根本没有左拐的路!只有一堵爬满枯死如毒蛇藤蔓的土墙。墙根下,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像怪兽痉挛的食道,洞口挂着褪色的蓝布帘,帘上绣着倒错的“卍”字。布帘后,传来“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有人在耐心地、愉悦地……打磨着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