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悦悦,熏完艾草记得喝杯温水。你爸说他年轻时膝盖疼,用艾草敷了半年就好多了......” 语音背景音里,父亲在小声抱怨:“别瞎教,还是要去医院看......” 林悦笑着按下播放键,任由这些带着烟火气的絮叨,驱散深夜的孤寂与疲惫。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而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艾草的香气与亲情的温度,正悄然编织成最温暖的铠甲,守护着每一个在异乡打拼的灵魂。林悦闭上眼睛,任由艾香萦绕,恍惚间又回到了童年的夏天,蝉鸣声声,母亲摇着蒲扇,父亲讲着古老的故事,而屋檐下的艾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永恒的生机与爱意。
挂了电话,林悦翻出抽屉最底层的体检报告。除了颈椎问题,报告上还罗列着 “腰肌劳损”“轻微贫血” 的字样。这些陌生的医学术语,像潜伏在身体里的暗雷,在某个时刻突然炸响。她想起上周加班到凌晨,起身时眼前突然发黑,扶着桌角缓了好久才看清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光标。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细密的声响。林悦摸出手机搜索 “艾草熏疗”,网页上跳出密密麻麻的养生文章,配图里袅袅升起的青烟让她想起老家堂屋的冬天。小时候,每当她发烧咳嗽,母亲就会把晒干的艾草揉成绒团,塞进竹制的艾灸盒。温热的烟气钻进被窝,带着草木特有的辛香,总能让她在半梦半醒间出一身透汗,第二天清晨便又是活蹦乱跳的模样。
第二天中午,快递小哥送来个鼓鼓囊囊的纸箱。拆开后,三捆用红绳扎好的陈艾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叶片边缘泛着岁月沉淀的深褐色。母亲还细心地用报纸包着三个不锈钢饭盒,附了张字条:“底下扎几个小孔,艾绒放中间,注意别烫着。” 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中,林悦悄悄把饭盒塞进桌底,指尖残留的艾草气息混着咖啡味,在狭小的办公隔间里悄然弥漫。
午休时分,同事们要么趴在桌上小憩,要么戴着耳机追剧。林悦轻轻拉开窗帘一角,让深秋的阳光斜斜照进隔间。她取出一小撮艾绒放进饭盒,用打火机点燃。橘色火苗瞬间腾起,很快就将艾绒烧成灰烬,淡青色的烟雾打着旋儿往上飘,在阳光里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柱。第一缕烟雾钻进鼻腔时,记忆突然在这一刻苏醒 —— 六岁那年发高烧,她蜷在母亲怀里,看着艾草烟雾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起舞;十二岁准备中考,母亲把艾灸盒绑在她酸痛的手腕上,温温热热的触感驱散了深夜的困倦。
烟雾越来越浓,林悦小心地把饭盒放在膝头。温热的气息透过布料渗入皮肤,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僵硬的肌肉间游走。肩胛骨处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那些蛰伏已久的酸痛感在烟雾中缓缓消散。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母亲站在老家的晒谷场上,戴着草帽将艾草摊开晾晒。秋日的阳光为母亲镀上金边,她弯腰翻动艾草的身影,与二十年前那个在灶前为她熏艾的身影渐渐重叠。
手机在此时震动,项目组群里弹出新消息:“今晚全员加班,甲方要求提前三天交方案。” 林悦望着膝头渐渐熄灭的艾火,灰烬里零星的火星忽明忽暗。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在远处的写字楼玻璃幕墙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她轻轻转动脖颈,这次没有听到令人烦躁的 “咯吱” 声,取而代之的是艾草带来的温热与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