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蔡京接过金簪,指尖触到簪头的翠羽,凉丝丝的。他瞥了眼苏小妹腕上的镯子,那抹绿得让人心悸的颜色,倒比金簪更贵重些。

“苏姨娘有心了。”蔡京将金簪收进袖中,“今日备了薄宴,姨娘务必赏光。”

苏小妹刚要应下,演武场外又传来马蹄声。这次来的是枢密使童贯,他骑着照夜玉狮子,腰间悬着鎏金宝剑,身后跟着二十名披甲的亲兵。童贯翻身下马,大步走到蔡京面前:“相爷,学生给您贺寿来了!”

“童枢密快请坐。”蔡京指了指主位右侧的位置,“今日有劳你镇守北边,老夫心里记着。”

童贯哈哈大笑,拍了拍腰间的宝剑:“能为相爷分忧,是学生的福分。”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鹌鹑羹,喉结动了动:“相爷今日这鹌鹑羹,可是用了南海的金头鹌鹑?”

蔡京眯起眼:“童枢密好眼力。”

童贯凑近些:“学生前日在市井里听人说,南海的金头鹌鹑要三百文一只,相爷这碗羹,怕是用了近千只?”

“哦?”蔡京放下茶盏,“童枢密倒是门儿清。”

童贯干笑两声,坐回座位。他身后的亲兵突然咳嗽起来,童贯瞪了眼,亲兵立刻噤声。

此时,演武场东厢的贺礼堆成了小山。有堆成塔状的端砚,有用锦缎裹着的珊瑚树,还有一只用整块和田玉雕成的寿桃——最显眼的是太皇太后弟弟曹佾送的,玉桃上雕着“万寿无疆”四个篆字,底座还嵌着夜明珠。

“相爷,吉时已到。”老郑轻声提醒。

蔡京起身,整了整衣襟。他望着满座的高官显贵,望着东厢堆成山的贺礼,望着庭院里盛开的牡丹,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在钱塘县当小吏的日子。那时他蹲在县衙门口啃冷馒头,看着知县大人的轿辇从眼前经过,心里想的是:“总有一天,我也要坐这样的轿子。”

如今,他真的坐了。轿子里的软垫是苏州的锦缎,车帘是蜀地的纱,连赶车的车夫都是从边关挑来的精壮汉子。可不知为何,他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开宴!”老郑高声喊道。

丝竹声起,舞姬们捧着酒盏鱼贯而入。蔡京举起酒杯,目光扫过满座宾客:“今日是老夫六十寿辰,承蒙各位大人赏光。老夫别的没有,只有这杯薄酒,敬各位——”

他话音未落,忽闻一阵异香飘来。那香气甜腻中带着几分腥气,像极了熬化的蜂蜜混着鹿血的味道。众人纷纷抽了抽鼻子,连舞姬都停了舞步。

“好香的羹。”蔡京望着主桌上的鹌鹑羹,眼中泛起亮光,“上羹!”

第二章 葱丝里的刀

厨房在蔡府后罩楼西侧,占地足有两亩。青砖墙上挂着“司膳房”的鎏金牌匾,门楣上还刻着“食不厌精”四个大字。门内是个宽敞的院子,中间摆着十口大铁锅,锅下的炭火烧得噼啪响。

小李蹲在井边洗葱。他今年二十八岁,来蔡府已经十三年了。当初他是个街头卖葱的小贩,因一次偶然给蔡府的老厨子送了把自家种的葱,被老厨子相中,收作学徒。如今他已是司膳房切配组的头儿,专门负责切葱丝。

“小李!葱洗完了吗?”院门口传来一声喊。

小李抬头,见是切肉的王师傅。王师傅四十来岁,脸上有道刀疤,是当年在军中当伙夫时留下的。他手里提着个木桶,里面泡着半桶羊里脊:“相爷今日要吃葱烧海参,你这葱丝可得切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