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车时,林晚秋听见他跟在身后刷卡,“滴”的一声轻响。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后排两个乘客在打盹。她选了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就看见男人在她斜后方坐下,隔着过道,依旧靠着窗。

车窗外的雪越来越大,把路灯、店铺、行道树都裹进一片白茫里。林晚秋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水雾,又慢慢散开。忽然,她想起刚才男人虎口的茧——像她爸常年握扳手磨出来的那样。

到站时,林晚秋起身,路过男人座位旁,看见他正望着窗外,手里捏着那袋喝了一半的豆浆,指腹摩挲着袋口的褶皱。她脚步顿了顿,轻声说了句“再见”。

男人转过头,点了点头。车门外的寒风灌进来,卷走了他想说的话,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口型。林晚秋没看清,裹紧围巾冲进雪里,身后的车门“哐当”一声关上,载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消失在风雪深处。

回到租住的老楼,林晚秋摸出怀里的豆浆,还是温的。她对着瓶口喝了一口,甜津津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窗外的雪还在下,她想起男人发红的耳朵,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接下来的一周,雪没再下,但气温降得更厉害。林晚秋晚班下班,总能在21路公交站看见那个男人。他还是穿那件深蓝色羽绒服,手里捏着晚报,站在最靠边的位置。

有时她买豆浆,会下意识多买一袋。递过去的时候,他总会说声“谢谢”,声音比第一次清晰些。两人很少说话,大多时候是沉默地等车,听着雪化后屋檐滴水的声音,或者远处传来的电动车鸣笛。

周五晚上,面包店的烤箱突然坏了。烤盘里的牛角包刚发起来,就卡在里面不动了,面团慢慢瘪下去,像泄了气的气球。老板急得团团转,让林晚秋去隔壁街区找个维修师傅。

“就那个‘明远家电维修’,老周师傅的儿子开的,手艺好,来得快。”老板塞给她地址,“快去快回,不然这批面包全废了!”

林晚秋攥着地址跑出去,冷风灌进领口,冻得她一哆嗦。地址上的街区离得不远,是片老居民区,红砖墙斑驳,墙根堆着过冬的煤块。她按着门牌号找过去,在一排低矮的平房里,看见“明远家电维修”的木牌,上面的红漆掉了大半,露出底下的木纹。

铺子门没关,挂着块厚棉帘。林晚秋掀帘进去,一股混合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昏黄的灯泡下,各种零件堆得像座小山,洗衣机的内筒、电风扇的叶片、电视机的外壳,横七竖八地挤在一起。

一个身影蹲在角落里,背对着门口,正低头摆弄着什么。深蓝色的羽绒服搭在旁边的工具箱上,露出里面灰色的毛衣,后颈沾着点白色的碎屑。

“请问,是维修师傅吗?”林晚秋轻声问。

那人回过头。是公交站的那个男人。他手里拿着把扳手,正往一个旧洗衣机的螺丝上拧,看见她,愣了一下,手里的扳手停在半空。

“是你。”他说。

林晚秋也有点意外,点了点头:“我们面包店的烤箱坏了,老板说你这儿能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