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暹罗客（后来我才知道他来自暹罗，是流落中原的武师）把双手放下时，我发现他的眼神彻底变了。他微微低下下颌，目光像一张网，把我整个人笼罩住，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跟一开始判若两人。可他的身体，却还是放松的，肩膀微微下垂，双腿分开与肩同宽，前脚掌轻轻点着地，好像还没醒过来。
这两种状态凑在一起，竟生出一股慵懒的杀气。这气息无形无质，却直直钻进我心里，让我后背冒起冷汗，指尖也开始发凉。
没有 “牙狗”（之前比斗过的对手，因打架时喜欢龇牙咧嘴得名）的暴躁，没有 “电棍”（另一个对手，出拳又快又狠）的骄狂。他身上有的，只是捕猎者观察猎物时的冷静与细致。我为刚才的判断汗颜不已 —— 还没交手，我就知道，这是个高手，一个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比斗的高手。那眼神，骗不了人。
可我也不惧。五千两银子就在眼前，那可是能让我给爹娘盖新房，能让我在书院里不用再吃咸菜的钱。一想到这，我就感觉丹田发热，浑身有了力气，连胳膊上的酸痛都淡了几分。
我没有轻举妄动，重新握了握拳头，指关节 “咔咔” 响了两声。接着，我放松了肩膀的肌肉 —— 先生说过，肩颈僵硬会影响出拳速度。这时，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 他的站架好奇怪。
站架就是比斗时的起手势。从站架能看出一个人的路数：是主攻，是主防，还是防守反击。可这暹罗客的站架，实在不正规。他双手架得很高，手肘贴近脸颊，虽能护住头部，却不利于下盘防守。最奇怪的是他的前脚，脚尖直直对着我，还在轻轻点地，像是在打节拍。他的站位不是侧面，而是半侧面，都快接近正面了。
我心里纳闷：他这站架，怎么出腿？一般练拳脚的，前脚都要偏一点，方便起腿侧踹。他这样，难道不怕下盘被攻？
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虽觉得他眼神犀利，可站架不正规，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我调整着步伐，慢慢缩小与他的距离。我的步伐是先生教的 “碎步”，一步只挪半脚，既能保持平衡，又能随时变向。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懒洋洋地踮着前脚掌，好像在打发时间，连眼神都没怎么变。
我觉得时机到了。猛的一个小垫步，左脚往前迈了半尺，右脚紧随其后。接着，一记快速的前腿低鞭踢了出去，脚尖朝着他的小腿胫骨踹去。同时，右手的后手拳已经蓄势待发 —— 一般人遇到低鞭腿，都会习惯性后撤。这时我的后手拳就能跟上，打他个措手不及。低鞭加后手拳，这是我练了很久的组合，之前跟牙狗比斗时，就靠这招赢了他。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没有后撤。只是轻轻提起前腿，膝盖向上抬了三寸，正好挡住了我的低鞭腿。
是提膝防御！我的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了他的小腿上。瞬间，我额头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 这丫的腿，硬得跟铁棍似的！
他提膝的同时，还把腿向内扣了扣，用小腿外侧的胫骨迎接我的攻击。按说我是运动的，他是静止的，疼的应该是他才对。可他跟没事人一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我却疼得心里 “突突” 跳，脚趾发麻，好像踢在了一块石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