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那天,血流了满地。
我爹的血,我哥的血,还有府里上下七十二口人的血。黏腻的,温热的,顺着青石板的缝隙,一直蔓延到我的绣鞋边。
那个疯批王爷,萧澈,就坐在太师椅上。他穿着一身和我初见时一模一样的玄色锦袍,袍角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四爪蛟龙。他脚边,是我哥死不瞑目的头颅。
他甚至没看那颗头颅一眼。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钉在我身上。
“阿婉,过来。”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病态的温柔,可听在我耳朵里,比府外流寇的嘶吼还要刺耳。
我没动。
我死死盯着他,想用目光把他的血肉一片片剜下来。
他笑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那里沾了一点溅上去的血。
“你看,你总是不听话。”他慢悠悠站起来,踩着满地的血,一步步朝我走来。“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新嫁衣,就在房里。你爹和你哥的血,刚好给你铺一条红毯,喜庆,不是吗?”
我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为什么?”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为什么?”他走到我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抹去我脸颊上的一滴血珠,然后放进嘴里尝了尝。“因为你绣的那把团扇,本王说要,你却给了别人。阿婉,本王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轮不到别人碰。”
就因为一把扇子。
一把我耗费了三个月心血,为青梅竹马的周家哥哥绣的、准备送他的定情信物。
就因为这个,他屠了我满门。
“哦,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侧头对身边的侍卫说,“把那个周家的小子,舌头割了,手筋脚筋都挑断,做成人彘,送到阿婉房里,给她当新婚贺礼。”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成一片血色的废墟。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让京城无数贵女痴迷的俊美面容,此刻在我眼里,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丑陋。
我忽然不动了,不抖了。
我甚至,对他扯出了一个微笑。
“王爷。”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顺从,“我跟你走。”
萧澈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的转变。他眼中的暴戾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占有欲和满足感。
“这就对了,我的阿婉。”他满意地笑了,伸手想来抱我。
我顺势靠进他怀里。
他的怀抱很冷,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我把头埋在他颈窝,像一只终于被驯服的猫。
“王爷,”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阿婉以后,就只有你了呢。”
在他因为我的温存而放松警惕的瞬间。
我藏在袖中的右手,猛地抽出那把改变了我一生的团扇。扇柄在我掌心转了半圈,一根细如牛毛、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绣花针,从扇骨的暗槽中悄然滑出。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根毒针,狠狠扎进了他脖颈的动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他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我。那双总是充满了暴戾和疯狂的眼睛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