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老人常说,夜深时若听见有人喊你全名,莫要答应。 隔壁阿婆总在深夜用红绳将孙子脚踝系上铜钱,喃喃祈福。 我笑她迷信,直到那夜我被“自己”的声音唤醒—— “赵永强,赵永强……” 循声望去,床头站着与我一模一样的人,正笑着勾手指。 而我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坐起身,朝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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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村窝在山坳里,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多,忌讳也多。里头最邪乎的一条,便是夜深人静时,但凡听见黑地里有人连名带姓地喊你,千万千万别应声。说是应了,魂儿就容易让不干净的东西勾了去。
隔壁独居的阿婆对此深信不疑。她那个小孙子,才五岁,每晚临睡前,阿婆必定颤巍巍地拿出根浸过不知什么药水的红绳,仔仔细细缠在孩子细细的脚踝上,末了还得打上个死结,拴上一枚磨得发亮的乾隆通。她一边系,一边用那种含混不清的调子喃喃低语,像念咒,又像是祈求。夜里起来小解,偶尔能透过墙缝看见那一点油灯的光晕里,一老一少的影子投在墙上,被拉得诡长。我那时年轻,城里读了几年书回来,自觉见识早已不同,对这些老掉牙的泥古规矩,只觉得可笑又可怜,心里认定是老人家无知,自己吓自己。
那晚月色惨白,像泼了一地的水银,亮得甚至有些瘆人。我喝了点酒,头昏沉沉的,从邻村朋友家摸黑回来,倒头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猛地一个激灵,毫无预兆地醒了过来。
周遭死寂,连狗吠虫鸣都听不见一丝。
就在这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寂静里,声音突兀地响起了。
“赵永强……”
“赵永强……”
一声,接着一声。
那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紧贴着你的耳根子在吹气。更让我头皮猛地一炸的是,那声音……那声音分明就是我自己的!音调、语气、甚至那一点点因为抽烟落下的沙哑,都一模一样!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睡意跑得精光,心脏擂鼓一样撞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喉咙发干,想喊,却挤不出半点声音。
鬼使神差地,我僵着脖子,一点点,一点点地扭过头,朝床头的方向看去。
借着那惨白的月光,我看清了。
床尾边上,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影。
它穿着我睡前脱下的那件旧汗衫,身形、轮廓,甚至连那头乱糟糟的头发,都跟我丝毫无差。它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然后,它慢慢地咧开了嘴,露出一个笑。那笑容极大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可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两个黑窟窿似的,深不见底。它抬起一只手,朝我一下一下地勾着手指。
“来……”
“过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隔壁阿婆那夜夜不断的祈福声和那枚拴在孩子脚踝上、在暗夜里微闪的铜钱。我想逃,想大叫,想一把挥开这鬼东西,可身体却像是彻底背叛了我!
完全不听使唤!
一股冰冷的、蛮横的力量攫住了我每一寸肌肉。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一点点离开床铺,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操控着我的脊椎,让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僵直地、一顿一顿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