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从身上滑落,接触到夜晚的空气,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要!
我在心里疯狂嘶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角甚至因为极致的恐惧迸出了泪,可身体却依旧顽固地、缓慢地,转向那个站在床头的“我”。
它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诡异,勾动的手指带着一种催促的意味。
我的右脚猛地一抽,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啪”地一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紧接着是左脚。我就这样,被那股力量强行推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站直后,身体正面完全对上了那个东西。
距离很近,近得我能看清它汗衫上第三颗扣子有些松动,那是我白天才注意到的小细节。它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陈年的灰尘混合了某种东西腐烂的甜腻味。
走!
一个指令在我脑中炸开,我的左脚不受控制地抬离地面,朝着它,迈出了第一步。
地板冰凉的触感从脚心直窜头顶。
不!停下!给我停下!
我拼命挣扎,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哪怕只是一根手指头!可一切都是徒劳。我的意志被死死困在这具正在自行其是的躯壳里,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笑容诡异的“自己”。
它依旧站在那里,勾着手指,耐心地等待着。
一步,两步……
距离在缩短。
我甚至能感觉到它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非活物的气息。
就在我离它只剩一步之遥,几乎要贴上它的时候,眼角余光猛地瞥见窗外。
隔壁阿婆的窗户还亮着微弱的油灯光,窗纸上,映出她佝偻着腰,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枚铜钱,往熟睡孙子脚踝上系的身影。那根红绳,在昏黄的灯光下,红得刺眼。
几乎是同时,我迈出的右脚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但绝不容忽视的刺痛!像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狠狠灼了一下!
就这一下,那绝对的控制猛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鸣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
站在我对面的那个“我”,脸上那副诡异的笑容瞬间凝固,那双黑洞洞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像是意外和惊怒的神色。
就趁着这亿万分之一的松动,求生的本能爆炸开来,我几乎是榨干了灵魂里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后一仰!
身体重重砸回床铺,后脑磕在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但我顾不上这些,连滚带爬地缩到床角,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浑身抖得像是秋风里的落叶。我死死盯着床尾——
那里空荡荡的。
月光依旧惨白地照在那里,除了冰冷的空气,什么都没有。
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逼真到极致的噩梦。
可我脚下踩过的地板,那冰冷的触感还在;右脚脚踝上,那一阵阵细微的灼痛也还在。
我颤抖着,慢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脚踝。
月光下,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红绳,没有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