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雨又下了起来,比三月末的那场更大,噼里啪啦地打在花店的玻璃上,像在敲碎什么东西。苏晚坐在空荡荡的花店里,手里攥着那条围巾,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个被陈砚系过的蝴蝶结。
围巾还是暖烘烘的,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像沉在冰水里。
她没有给陈砚发消息,也没有删他的联系方式。她只是默默地把他带的卷尺扔进垃圾桶,把他画星星的画册收进纸箱,把那条围巾重新拆了,一针一线地织回原来的长度——长长的,垂到膝盖,再也不用等谁来系紧。
陈砚考完试后,发来消息:“我明天来老巷。”
苏晚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才回复:“不用了。”
“为什么?”他回得很快,带着点不解。
“花店要转让了。”苏晚撒谎,指尖在键盘上抖得厉害,“我要回老家了。”
对话框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晚以为他不会再回复,屏幕突然亮起:“我能最后来一次吗?就看看你。”
苏晚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回复:“不用了。”
第二天,陈砚还是来了。他站在花店门口,手里拿着那把深灰色的伞,没下雨,伞被他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苏晚。”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有点哑。
苏晚坐在柜台后面,低着头整理花材,没看他:“你走吧,我很忙。”
“你是不是看到了?”他往前走了一步,“阿瑶是……”
“我不想知道。”苏晚打断他,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你的伞给谁撑,和我没关系。”
陈砚的手僵在半空,伞骨的缺口在阳光下格外显眼。“那天的雨太大了,她没带伞……”他似乎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晚终于抬起头,看着他。他瘦了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大概是复习累的。可她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像一场醒了一半的梦。
“陈砚,”她轻声说,“我们数过同一片星空的星子,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你盖的房子,会给别人留采光口;你带的豆浆,会给别人捂热;你的伞,会为别人撑开。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了。”苏晚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支玫瑰的花茎,“就像这花,开败了,就得扔。”
陈砚站在那里,像被钉住了一样。阳光穿过老巷的缝隙,落在他脚边,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手里的伞,始终没有撑开。
“我走了。”他最后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苏晚没回头,直到听到巷口传来校车发动的声音,她才蹲下身,把脸埋在玫瑰花瓣里。花瓣上还带着晨露,冰凉地贴在脸上,像谁的眼泪。
那天下午,苏晚把所有的向日葵都低价处理了。一个小姑娘抱着向日葵问她:“姐姐,向日葵为什么总朝着太阳转啊?”
苏晚笑了笑,说:“因为它傻啊。”
傻到以为跟着光,就能一直温暖;傻到以为数过同一片星子,就能走到最后。
秋天来的时候,苏晚真的转让了花店,报了成人自考的辅导班。她搬到了一个新的小区,离老巷很远,高楼林立,再也看不到握手楼之间漏下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