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第一次在“子夜电台”的留言板上见到“陈砚”这个名字时,是三月末的雨夜。
南方的春天总裹着湿冷的潮气,她裹着洗得发白的旧围巾,坐在出租屋吱呀作响的木椅上,对着电脑屏幕敲下一行字:“今天的雨把星星都浇灭了。”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右下角突然跳出一条私信,来自一个头像是深灰色雨伞的ID:“星星在云后面躲着,等雨停了就出来。我数过,今晚该有三十七颗亮星。”
苏晚愣了愣。她住的老巷被握手楼挤得密不透风,别说三十七颗星,连月亮都难得露次脸。但她还是回了:“你怎么知道?”
“我在天台数的。”陈砚发来一张照片,暗蓝色的夜空里,云隙间果然缀着疏疏落落的星子,镜头右下角露出半截灰色的伞骨,“刚收伞,手还湿着。”
照片的像素不高,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苏晚心里落满灰尘的角落。她想起小时候在外婆的院子里,夏夜躺在竹床上数星星,外婆摇着蒲扇说,每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死了就会变亮。那时候她信,现在却觉得,自己的那颗星大概早就被生活的乌云遮住了。
“我叫苏晚。”她敲下名字时,指尖有点发颤。在这个匿名的留言板上,她习惯了用“晚星”做代号,此刻却鬼使神差地打出了真名。
“陈砚。”对方回得很快,“砚台的砚。”
那个雨夜,他们聊到凌晨三点。苏晚知道了陈砚在邻市读建筑系,专业课忙得脚不沾地,却总在深夜溜到宿舍天台看星星;知道了他喜欢喝不加糖的豆浆,说甜味会盖住豆子本身的香;知道了他的梦想是盖一栋能看见整片星空的房子,给……给一个人。
陈砚知道了苏晚在花店打零工,每天凌晨四点去花市进货,手指总沾着玫瑰刺的疼;知道了她攒钱想报成人自考,课本被翻得卷了边;知道了她最怕下雨天,因为老巷的墙会渗水,把她的课本泡得皱巴巴。
“下次下雨我给你寄把伞。”陈砚说。
苏晚笑了,屏幕的光映在她眼里,像落了点碎星:“你的伞够大吗?”
“够大,能遮住两个人。”
对话框里的沉默漫延了几秒,苏晚的脸颊突然发烫。她攥紧了脖子上的围巾——那是去年冬天自己织的,针脚歪歪扭扭,太长了,总垂到膝盖,她一直想找个人帮她系紧点,却始终没等到。
从那天起,“子夜电台”的留言板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陈砚会拍天台的朝霞给她看,说“像你昨天包花用的橙色包装纸”;会发课堂上画的草图,在角落里画个小小的星星,标注“苏晚专属采光口”;会在她抱怨花市老板克扣工钱时,发来一个红包,附言“买杯热豆浆”。
苏晚从不收红包,却会把每天卖剩下的碎花瓣拼成星星的形状,拍给陈砚看;会在进货的路上看到好看的云,立刻停下来拍照;会在深夜背书累了时,对着屏幕敲:“陈砚,今天的星子少了三颗。”
陈砚总能秒回:“被我藏起来了,等见面时给你。”
五月初,陈砚说他要去苏晚的城市采风。“建筑系要拍老巷的照片,我报了名。”他发来一个偷笑的表情,“说不定能路过你的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