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官？稀客。”我让开身，“寒舍简陋，若不嫌弃，请进。”
她收起伞，迈步而入，目光迅速而警惕地扫过狭小的堂屋，最后落在我方才正在擦拭的一把——绣春刀上。那是陛下特赐予绣衣使的制式兵刃，虽已被革职，我仍习惯性地每日保养。
她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我笑了笑，将刀归入桌案旁的刀架，仿佛只是放下一件寻常物什。“林医官请坐。正巧，我在煨一锅汤，秋雨寒凉，喝一碗驱驱湿气。”
我走向屋角的小泥炉，揭开陶罐的盖子，一股异常浓郁的肉香顿时弥漫开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几味药材的清香。
林微的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视线再次落在我手中的汤勺上，戒备之色更浓。“不必麻烦叶大人。我今日前来，只想问一件事。”
我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汤羹，头也未回：“请问。”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问道：“三年前，贡院那五十名学生，是你杀的吧？”
我的手顿了顿。
她继续道，语速加快：“我已知道，那天考试结束后，你根本不止是巡场那么简单。你对那些学生，说了些什么，或者……做了些什么？”
我转过身，面对着她，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一丝奇异的、近乎愉悦的笑容。
“好吧，是我干的。”
林微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地承认，浑身一僵，攥紧了衣袖。
我仿若未见，自顾自地盛着汤：“坐吧，林医官。正好赶上饭点，我们边吃边说。这汤，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她强自镇定，依言在桌边坐下，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却始终不离我和那锅汤。
“你这般坦诚，倒让我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她声音干涩。
“这几年，找我的人很多。有痛失爱子的父母，有穷追不舍的捕快，有猎奇的文人墨客。”我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放在她面前，乳白色的汤液上飘着几点油星和葱花，香气扑鼻。“但能猜到我对他们‘做了些什么’的，你是第一个。”
林微猛地抬眼：“所以你真的……”
我这才恍然似的，抚掌轻笑：“原来是在诈我。既然如此，那你大概也不知道具体内容喽？”
她的脸色白了白，沉默片刻，又缓缓坐实：“我觉得不可能。一道指令，如何能让五十个心高气傲、前程万里的活人，心甘情愿地自尽？”
我收敛笑容，直视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但‘我’可以。”
第二章：医官疑心
林微确实是来诈我的。
三年前，贡院惨案发生，五十具死状各异的年轻尸体被抬出，震惊朝野。尸检工作量巨大，太医院也被抽调人手协助，林微便是其中一员。
那些景象，成了她此后无数个夜晚的梦魇。
她不信。绝不信五十个身份尊贵、正值青春、即将鱼跃龙门的年轻人会同时选择自我了断。他们有的才名动京城，有的已内定入职翰林院观政，有的甚至刚与高门贵女定了亲事。
他们有什么理由集体寻死？
三年间，她利用太医院的便利，查阅了所有能接触到的卷宗，甚至私下询问过当时贡院外的守卫、杂役。一个疑点逐渐浮现：所有记录都显示，考试过程一切正常，但从未有一份那场考试的“试卷”留存下来。仿佛那场考试，考的并非经义策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