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贡院雪冤
永熙十七年，秋闱终场。
我是这场京兆府乡试的巡场御史，叶知秋。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在这权贵遍地的京城，本微不足道。但今日，我的职责是守护这座贡院的最后一道大门，确保这场关乎无数寒门学子命运的考试，公正无误。
酉时三刻，锣声三响。
“时辰到！诸生停笔！违者按舞弊论处！”
号舍间原本细微的书写声、咳嗽声戛然而止，继而响起一片或长或短、或满足或遗憾的叹息。接下来应是收卷、糊名、誊录，然后便是等待放榜的煎熬时光。
然而，死寂。
预想中的骚动并未出现。五十间号舍，五十名考生，无一人出声，无一人走出。
一种极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我猛地推开沉重的楠木大门，冲入号舍之间的甬道。
浓烈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铁锈味扑面而来，那是血液凝固后的味道。
我逐一看去。
一号舍，考生伏案，喉间插着一支狼毫笔，墨迹与血污混成一团，瞪大的眼中残留着极致的恐惧。
三号舍，考生用腰带自缢于号板之上，舌头外伸，面色青紫。
五号舍，考生撞墙而死，颅骨碎裂，红白之物溅满了才写就的策论文章。
七号舍、九号舍、十一号舍……
五十间号舍，五十名考生，无一例外，尽数毙命！
死状各异，或惨烈，或诡异，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死了。死在了这场决定他们前程的科举终考之上。
“来人！封锁贡院！任何人不得出入！”我的声音因极度震惊而嘶哑尖利。
京兆尹、刑部、大理寺的人很快赶到，甚至惊动了宫内。贡院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第一时间，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我这个唯一的监考巡场。我被下了狱，严刑拷问。他们认定我用了某种诡秘手段，残杀了这五十名天子门生。
这其中，有尚书幼子，有侯府嫡孙，有巨贾独苗，皆是京中颇有才名的年轻俊彦。他们的死，足以在朝野掀起滔天巨浪。
但我熬过了所有酷刑。并非我骨头多硬，只因我确实不知他们如何而死。
半月后，三法司连同仵作衙门的详尽尸格（验尸报告）呈送御前。结论惊人一致：五十名考生，皆系自尽身亡。无外伤搏斗痕迹，无中毒迹象，现场无第三人闯入证据。
我，叶知秋，被无罪开释。
无人能解释，为何五十名前途光明、家世显赫的年轻学子，会选择在同一天、同一地、同一场考试结束后，集体自戕。
流言四起。有说贡院冲撞了邪煞，有说考生集体癔症，更有甚者，传我叶知秋会妖法，用咒术逼死了他们。
虽无罪，我却丢了官帽，成了京城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妖御史”。我搬出官邸，在京郊一处陋巷深居简出，如同幽魂。
三年光阴，如水逝去。
三年后的一个秋雨黄昏，木门被轻轻叩响。
门外站着一位身着素白襦裙的年轻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身姿挺拔，眉眼清冷，带着一股草药的清苦气息。
“叶大人？”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我认出了她。林微，太医院最年轻的女医官，其父是太医院院判林守正。三年前那场惊天大案，太医院派出多人协助验尸，她便是其中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