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极度怪异和新奇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她)踉跄着爬到屋里唯一一面模糊的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绝美却写满惊惶的陌生女子面容。他(她)做出各种表情,镜中人也随之颦眉、眨眼、抿唇……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如此真实,如此生动。
他(她)好奇地触碰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感受着与男性截然不同的柔软曲线和生理特征。一种扭曲的兴奋感开始取代最初的惊恐。这皮囊……虽然来得诡异,但却真真切切地救了他一命,而且……似乎还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可以加以利用的“力量”。他(她)看着镜中那副我见犹怜的容貌,一个模糊而大胆的念头,开始在心底悄然滋生。
摊在地上许久,冰凉的土气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皮肤,张叁(或许此刻更应称其为“她”了)狂跳的心才渐渐平复。劫后余生的庆幸退去后,方才那令人作呕的一幕幕却愈发清晰地在脑中重现——王五爷那粗野的吼叫、怀疑的打量、最后那黏腻贪婪的目光和几乎贴到身上的咸猪手。
若是往常,他张叁早就被揍得鼻青脸肿,甚至真可能被卸掉条胳膊。可今天,就因为披了这张皮,一切都不一样了。王五爷的凶恶变成了怀疑,怀疑又变成了那种令人脊背发凉的“兴趣”,最后竟真的被他(她)几句软语哀求就给糊弄走了?
他(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白皙纤巧、此刻正微微颤抖的手。这双手,不用去偷鸡摸狗,不用去搬砖扛货,只是那么怯生生地一摆,几滴眼泪,就能让凶神恶煞的债主态度软化?
一种混杂着荒谬、明悟和隐隐兴奋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心头。这世道,原来一张好看的脸皮,竟比拳头、比道理、甚至比银子还好用?他过去二十年来挨的揍、受的白眼、欠的债,仿佛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鬼火,再也无法熄灭:既然这皮囊能骗过王五爷,那是不是也能骗过其他人?是不是能……换来更多?
几天后,估摸着王五爷暂时不会再来堵门,强烈的饥饿感和跃跃欲试的冲动驱使着他(她)走出了那间破茅屋。他(她)依旧穿着张叁那身不合身的旧衣服,头发勉强梳理得整齐些,低着头,怯生生地走向巷口那家卖烧饼的老摊。
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和别扭。路人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她)身上。几个蹲在墙根晒太阳的闲汉原本在吹牛打屁,目光扫过他(她)时,瞬间安静下来,眼睛发直,嘴里不干不净的嘀咕声也停了,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打量。卖烧饼的老头原本耷拉着眼皮,看到他(她)走近,竟也愣了一下,语气不自觉地放缓和了:“小…小娘子,要烧饼?”
他(她)捏着嗓子,用那还不甚熟练的娇柔声音,赧然表示想赊一个烧饼,明日一定来还钱。若是以往张叁那副尊容提出这等要求,怕是早被老头拿着擀面杖轰走了。可眼下,看着这张我见犹怜、带着恳求的俏脸,老头犹豫了一下,竟真的用油纸包了一个热乎乎的烧饼递过来,还结结巴巴地说了句:“不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