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们都孤身一人太久了。他是我遇到过唯一一个不因我的性别或种族而轻视我,只敬畏我能力的人。我也不把他看作纯粹赚钱工具,而能看到他残余天赋和痛苦的人。

我们在一次惊险成功的行动后,在安全屋里分享一瓶威士忌。酒精和肾上腺素的作用下,艾略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他的故事。

相较于我,略特·杜弗雷斯的童年是镀金的。萨里郡的大房子,暑假在法国南部的别墅,就读于需要穿熨烫笔挺制服的私立学校。父亲是金融城里的要员,母亲曾是芭蕾舞演员,婚后主持家政,优雅得体。

裂痕出现得无声无息。父亲有了更年轻的情人,母亲开始依赖酒杯和药片维持体面。争吵、冷战、摔碎的瓷器成了家常便饭。

略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电脑屏幕成了他的避难所。他发现自己在数字世界里有种近乎本能的天赋,可以轻易绕过防火墙,潜入那些被认为安全的空间。这是一种控制感,是对混乱现实的反抗。

离婚大战最终以父亲带着情人远走新加坡告终。母亲凯特拿到了赡养费和艾略特的抚养权,但她的世界已经崩塌。芭蕾带来的旧伤、婚姻的失败、年龄的焦虑让她陷入了更深的依赖。处方止痛药渐渐无法满足,她转向了更烈性的东西。

家很快就不复存在。大房子卖了换公寓,公寓卖了换更小的。昂贵的学校自然也上不起了。

艾略特转入普通的公立学校,格格不入,沉默寡言。他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泡在网络上,技术越来越精深,动机却从探索变成了牟利——母亲的需要像个无底洞。

他第一次卖漏洞赚的钱,给母亲买了一个月的“安宁”。她也曾抱着他哭,说对不起,说会改。但下一次来得更快,更急。

他从提供漏洞,到接受定制入侵,再到偶尔洗钱。“幽灵”的名声在特定圈子里悄然传开,价格不菲。但钱总是不够。

他十七岁生日前一周,放学回家发现公寓静得出奇。凯特倒在沙发上,已经冰凉,手臂上还留着针孔。旁边散落着空的药袋和用过的注射器。警方报告是过量服用阿片类药物。

父亲从新加坡发来一封简短邮件,汇来一笔仅够火化费用的钱,并表示无法参加葬礼。

艾略特卖掉了公寓里所有能卖的东西,处理掉母亲的遗物,带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和一笔不算少的现金,消失了。

他搬进了东伦敦一个狭小的出租屋,网络是他唯一的连接。他接更危险、报酬更高的活儿,用工作麻木自己。世界于他,只剩下一串串代码和冰冷的交易。

“幽灵”在黑暗中越陷越深,技艺愈发纯熟,人也愈发空洞。

我沉默地听着,最后只说了句:“我的养父死在我面前。他教了我一切,也警告我别信任何人。”

那一刻,隔阂消失了。我们不再是“幽灵”和“魅影”,而是略特和肖,两个被遗弃的灵魂,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唯一的理解和容身之处。

黄金搭档就此诞生,不仅仅是为了利益,更是为了那种在冰冷世界里唯一能感受到的、扭曲却真实的联结。我们相信,彼此是对方在无尽阴影中,唯一能看见的光。

相爱变得顺理成章。我们是彼此最完美的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