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弟弟着想。为这个家着想。
这句话我听了二十多年。像一道紧箍咒。
小时候,好吃的,鸡腿永远是弟弟的,我只能啃没什么肉的鸡架子。新衣服,弟弟年年换新的,名牌加身,我只能捡亲戚家姐姐的旧衣服。家里换大房子,最大的朝阳房间理所当然归弟弟,而我住进了后来被改成他书房、如今又变成他婚房的次卧。
这些,我都忍了。我总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不够懂事。
我以为,结婚会是我的解脱。大伟家条件普通,但人踏实上进,我们俩攒够了首付,打算婚后搬出去住。六万六的彩礼,在我家这边不算多,但大伟家已经尽了全力。
可是——
“六万六?他们老陈家是在打发叫花子吗?”我爸当时就把茶杯顿在桌上,热水溅了我一手,“这点钱,够干什么?连酒席钱都不够!”
我妈在一旁哭得情真意切:“薇薇啊,你弟要是因为这彩礼的事儿婚事黄了,你可就是张家的罪人啊!你去跟大伟说,让他家再去借点,凑够十五万!不然……不然你这婚就别结了!”
最终,大伟家东拼西凑,又加了三万,凑了九万九。我爸妈脸色才稍微好了点,但转头,就把我那点金饰扣下了,要拿去给弟媳“撑场面”。
而我的嫁妆,是一床我妈年轻时盖过的、洗得发硬的旧棉花被。
傍晚,丁晓柔和她父母来了,来看新房。一阵寒暄热闹后,我看见我妈亲手把那条本属于我的细金链子戴在了丁晓柔的脖子上。丁晓柔笑得羞涩又满意,我弟搂着她,一脸得意。我爸在一旁搓着手,呵呵地笑。
好一幅和乐融融的画面。
夜深了,外面的喧闹渐渐平息。我听见爸妈送客到门口的声音。脚步声接近阳台,我以为他们终于想起我了。
我听见我爸压低的声音,就在玻璃门外:“……总算把你姐这尊佛送走了。九万九就九万九吧,反正等她明天一出这个门,剩下那笔拆迁补偿款,就彻底是你的了。你妈名字都提前过户好了,放心,一分钱都落不到外人手里……”
“爸,还是你厉害!我就说嘛,养她这么多年,总算没白养,最后还能换点钱给我买车位……”
“嘘……小点声!”
脚步声远去了。
我的血,却在那一刻,猛地冲上了头顶,然后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四肢冰凉。
拆迁款?
我猛地想起,去年老房子片区拆迁,确实有一笔补偿。我妈当时跟我说:“没多少,就够给你弟将来娶媳妇添点家具的,你就别惦记了。”
我居然就信了!那老房子,是我亲姥姥留给我妈的!按理说……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心脏。
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急着把我扫地出门的真正原因。不是为了那九万九的彩礼,而是为了吞掉本该属于我的、我亲生母亲留给我的那份遗产!
愤怒像岩浆一样在我胸腔里翻滚。我死死攥着行军床的边缘,指甲掐进了劣质的海绵里,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不是委屈,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