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她脚崴着了,是他背着她下山,青布衫上沾了点草汁,但他却没抱怨一句。
可如今,那个爱笑的少年却成了张家祠堂里的一具冷尸,而她,要被塞进张家的坟茔,跟他“做伴”。
“姑娘,喝碗汤吧。”
春桃端来一碗安神汤,白瓷碗里的汤泛着油光,热气里飘着一股异样的甜香气息——是母亲昨儿塞给她的那种,她偷偷倒在花盆里,今早看那株原本开得正好的月季,叶子都枯成了褐色,一碰就碎。
晚卿盯着汤碗,却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是刘婆子的,那婆子穿的绣鞋是浆过的,走在青石板上发出“噔噔”的响声,刘婆子是专替张家盯着她的,害怕她跑了。
她赶紧接了汤碗,趁春桃转身收拾梳妆台的空档,悄悄泼进了脚边的铜盆里——水里立刻浮起一层油花,跟她前几日在药铺见的“蒙汗药”一个模样。
药铺的老掌柜说过,这种药喝下去,半个时辰就会昏迷,醒不醒得过来,就全看个人的命了。
刚把碗搁回桌子上,门就被“吱呀”的推开了,刘婆子叉着腰走进来,三角眼扫过屋里,看见铜盆里的油花,却没多问——她大概以为是晚卿洗了手没倒,只催着:“都什么时候了还坐着?赶紧梳妆,张家的花轿都快到二门了!”
晚卿坐着没动,春桃刚要上前说“姑娘身子不舒服,再等等”。
就被刘婆子推了个趔趄,撞在梳妆台上,盒子里的胭脂也撒了一地,红得像血一样。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婆子揪着春桃的胳膊,指甲掐进她的皮肉里,“给我出去守着,再让闲人进来,小心你的皮!”刘婆子恶狠狠的瞪着春桃。
春桃被推到门口,回头看了晚卿一眼,眼里的泪差点掉下来,却还是飞快地眨了眨眼,朝着柴房的方向努了努嘴,才攥紧拳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屋里只剩她们俩,刘婆子拿起梳子就往晚卿头上梳,梳齿粗暴的扯着头发,疼得晚卿头皮发麻,几缕头发被扯断,落在梳妆台上。
“姑娘家要懂事,”婆子的声音像砂纸磨木头,糙得扎人。
“你爹拿了张家的银子,你就得去尽自己的本分。张少爷还在地下等着你呢,你要是不去,他夜里来缠你,林家也饶不了你——你弟弟还要靠张家的银子读书呢。”
晚卿的手悄悄摸向梳妆台里的银簪,指腹攥着簪身,冰凉的金属硌得她掌心发疼,连带着指节都泛了白。
她看着镜里的自己,眉眼还是去年追蝴蝶时的模样,可眼底的光却快被这屋子压灭了。
“要是我不嫁呢?”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让刘婆子的手顿住了。
“不嫁?”婆子笑了,笑得满脸皱纹挤在一起,像块皱巴巴的抹布,“你以为你能跑?院外守着八个魁梧的家丁,大门锁着,钥匙在你爹手里,后门钉死了,连条缝都没有,你就是插上翅也难飞!”
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按晚卿的肩,想把她按在镜前继续梳妆,那手刚碰到晚卿的肩,就被晚卿猛地推开。
就是现在……
晚卿猛地抬头,左手攥住婆子按过来的手腕——她练过几年女工,手劲比寻常姑娘大些,攥得婆子“哎哟”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