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昨夜回房,她未点灯,只将铜钱悬在窗前,用发丝穿过孔眼,打了个死结。

风一过,铜钱撞木棂,叮当作响,像谁在提醒她:赌局已开,不许退。

她阖眼,脑海却一遍遍重演李沉舟擦肩时那个眼神:

黑沉,带一点极亮的火,像雪夜流星坠进深潭,无声,却足以烫穿冰层。

她熟悉那种烫——上一世,他抱她沉入怒江,水冷得发苦,唯有他贴在她背心的掌心,热得像烙铁,烙得她连哭都无声。

如今,他先一步递来烙铁,她若接,便再难松手。

赵师容睁眼,眸色冷于霜:"松不了,便握紧。"

卯时三刻,唐门弟子来请,说浣花剑派后山梅林有人练剑,剑气激得花瓣纷落,疑似萧秋水。

赵师容更衣,挑了身月白窄袖,袖口以银线暗绣流云,行走间却如寒刃藏鞘——她今晨特意弃了水袖,省得动手时累赘。

发未绾高,只以一根乌木簪斜挑,簪尾削得极尖,足够刺穿喉管。

她照镜,镜中人唇色淡,眼尾却飞红,像雪里剔羽的鹤,美而杀。

她出门时,铜板仍在窗下轻晃,叮——一声,被风卷得打转,似在挽留。

赵师容未回头,一步踏入残雪,鞋底压碎冰碴,脆响如骨裂。

后山梅林,雪压枝低,风一过,瓣与屑齐飞。

少年萧秋水正舞剑,剑光如匹练,卷起千堆雪。

他穿蓝布长衫,衣角早被花与泥染,却笑得朗然,一招"浣花洗剑"收势,回头冲她扬声:"赵姑娘,早!"

赵师容颔首,目光却掠过萧秋水,落在十步外的玄影。

李沉舟不知何时已至,倚老梅而立,指尖捻一枚未放的花苞,指节微屈,"咔嚓"一声,花苞碎成红泥。

他抬眼,眸色与碎泥同艳,声音却淡:"赵姑娘也来赏剑?"

萧秋水浑然不觉暗涌,收剑入鞘,热情招呼:"李兄昨夜仗义,萧某尚未致谢!"

李沉舟"嗯"了一声,目光却锁在赵师容袖口,那里银线冷光闪,像一柄待出的剑。

他忽然道:"萧兄剑意洒脱,可惜缺个喂招的人。"

萧秋水眼睛一亮:"李兄肯赐教?"

李沉舟笑,笑意未达眼底:"不过拳脚粗鄙,恐污了梅林。"

话音落,他脚尖挑起一截枯枝,以枝代剑,斜指地面,"请。"

赵师容心下一凛——上一世,并无此局。

李沉舟性傲,从不轻易与人过招,除非……他在试探。

试探谁?萧秋水?还是她?

她心念电转,人已退至三丈外,背脊抵一株老梅,指尖扣住乌木簪。

萧秋水爽朗应"好",长剑出鞘,剑光如虹,直取李沉舟眉心。

李沉舟不躲,枯枝微抬,"叮"一声脆响,枝与剑交,竟震得萧秋水虎口发麻。

赵师容眸光微缩——他内力已如此深厚?

昨夜她尚不确定,今朝一见,只觉寒意顺着脊背爬。

两人转瞬过十招,枯枝在李沉舟指下如活龙,招招压剑锋,却又不折,分寸拿捏得极准。

萧秋水越打越兴奋,剑势大开大合,雪与花被剑气激得旋成白浪。

李沉舟忽而低笑,声线短促:"萧兄,看好了——"

枯枝一挑,竟以枝梢点向萧秋水咽喉,去势如电。

赵师容瞳孔骤缩——那一招,上一世他用来杀朱大天王副使,名"一线天",枝虽钝,内力透处,足以碎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