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容心口无端一紧,指尖已掐进掌心。
她知自己不该晃神,可那一瞬,他忽然抬眼,目光穿过混乱与江雾,与她隔空相撞——黑沉,带一点极亮的火,像那夜梅林,雪与血同焚。
李沉舟唇角勾起,忽地一拳轰碎面前盐袋,盐粒飞散,被风卷成白幕,遮了他身影,也遮了赵师容视线。
白幕未落,杀声已近。
朱大天王麾下副将"浪里蛟"周啸水,率十余水鬼,自侧翼潜来,目标直指峭壁——他们要毁唐门弩阵,断赵师容后援。
赵师容眼微眯,银铃终于脱手,蜡封碎,脆响划破夜空,像鹤唳。
唐门死士瞬起,毒烟炸开,紫雾裹火光,惨叫此起彼伏。
她却未退,反向前一步,乌木簪滑至指间,尖锋对准自己指腹,轻轻一刺。
血珠滚出,她抹在唇,一点猩红衬得肤色极白,像雪里绽出恶花。
下一瞬,她自峭壁掠下,月白身影没入紫雾,所过之处,毒烟似被无形之手拨开,让出一线——唐门秘药,以血为引,施毒者自身便是解药,亦是杀器。
周啸水刚破弩阵,便觉颈侧一凉,赵师容已贴至身后,乌木簪抵他动脉,声音轻得像情人呢喃:
"浪里蛟?可惜今日要沉江。"
周啸水怒吼回肘,却只击到空气——赵师容身形诡谲,流云水袖化作锁魂链,袖角缠他颈,反手一勒,"咔"一声脆响,人还立着,头已软软垂下,像断线木偶。
她松手,袖角沾血,却未擦,反抬眸,望向渡口正央——李沉舟已结束战斗,立盐山之巅,脚下伏尸无数,玄氅无风自动,像一面黑旗。
他抬手,权力帮众瞬止杀,训练有素地开始搬盐,动作静默,只闻江水拍岸,与火堆噼啪。
赵师容心口一沉——他赢了,比她预计的更快,也更狠。
她设局,本意是借他之手劫盐,再趁乱扣下三成,以毒烟遮迹,唐门可全身而退;
可李沉舟却先一步封死所有退路,权力帮像一张密网,网口收紧,连粒盐屑都未漏。
她忽觉背脊生寒,下一瞬,寒意料峭已至面前——李沉舟,他不知何时已掠上峭壁,立她三步外,指尖甩落一串血珠,像随手拂去尘。
"赵姑娘,"他声音低哑,带着厮杀后的倦与冷,"货归你,人归我——你方才说的,可还作数?"
赵师容抬眼,见他眼底血丝密布,像一夜未眠的兽,却偏要笑得云淡风轻。
她心口无端一紧,唇角却勾出更艳的笑:"自然作数。只是,李帮主吃得下这么多盐?"
李沉舟低笑,忽地一步逼近,伸手撑在她耳侧岩壁,低头,呼吸拂过她鬓角,带着血腥与盐霜:"吃不下,也得吃。赵姑娘给的,李某向来舍不得吐。"
话音落,他指腹擦过她唇角,将那一点血抹在自己颈侧动脉,像烙第二个无形的印,与三日前梅林,重叠。
赵师容指尖收紧,乌木簪在袖中颤。
她忽地踮脚,唇贴着他下颌,气息如兰:"那便别吐。李沉舟,你最好有本事,咽得干净。"
李沉舟眸色骤暗,指节收紧,几乎捏碎她肩骨。
两人对峙,呼吸交缠,脚下是横尸与盐山,头顶是残月与江雾,像一幅活生生的修罗场,却偏要开出最艳的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