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极其自然地把话头接过去,轻声说我。

「安安,怎么总是这般毛手毛脚的,又冲撞了殿下。」

萧玠的目光在娘亲那带着轻愁与关怀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口气缓和了些。

「儿臣参见贵妃娘娘。是儿臣打扰了娘娘与安安姑娘赏雪的雅兴才是。」

「本宫不过是见雪景甚好,带安安出来散散心,这孩子……近来总有些郁郁寡欢,瞧着让人心疼。」

娘亲轻轻叹了口气,眉头微蹙,笼上一抹轻愁。

看向萧玠时,眼神里充满了欲言又止的忧虑。

「倒是殿下,瞧着眉眼间倦色浓浓,像是清减了些。可是……近日为国事太过操劳?」

她这话问得自然熨帖。

萧玠神色微动,只淡淡道:「劳贵妃娘娘挂心,皆是儿臣分内之事。」

娘向前微迈了半步,声线压得更低:

「陛下近日为边境军务,愁得食不下咽、夜不安寝,妾身在一旁瞧着,心里跟油煎似的,却又一点忙都帮不上,无力得很……这才出来透口气,缓缓心神。」

她微微垂下眼睫,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殿下是陛下最看重、最寄予厚望的儿子,聪慧果决,刚正不阿。妾身人微言轻,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殿下若得空……能多多劝慰陛下,以国事为重,但……但也万万要保重龙体才好。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可都指望着陛下呢……」

她句句不离关心皇帝,字字未提赵志敬。

可句句都在点明边境军务之艰难危急、皇帝之焦虑忧心。

萧玠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起来。

他凝视着我娘,那双明亮眼眸里,审视的光芒再次闪烁起来,比上一次更加深沉。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有劳贵妃娘娘如此挂心。父皇龙体,儿臣与娘娘同忧。边境军务,儿臣自会留心,不敢懈怠。」

娘亲立刻像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仿佛真将全部希望都寄托于他的欣慰神情:

「有殿下这句话,妾身这心里……就踏实多了,安心多了。」

这时,她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我极尽温柔地说道:

「安安,出来久了,仔细冻着。咱们也该回宫了。」

我低眉顺眼应「是」,抱琴,默声跟娘后头出亭。

自始至终,我没再看萧玠一眼,却能清晰感觉他深沉的探究目光,如实质钉我们背上。

走出老远,拐过几重嶙峋的假山。

确认绝对早已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娘才缓缓停下脚步,扶着我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一片,甚至微微颤抖着。

她侧过头,对我极淡极淡地勾了一下嘴角,那笑意,冰冷扎人,也亮得骇人。

「饵,」她红唇轻启,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风里,「扔出去了。」

那晚,娘又被传去侍奉那个令我作呕的昏君。

我独自留在冰冷的偏殿,竖着耳朵,捕捉着主殿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心口跳得厉害。

我知道,娘要去撒那把磨了许久的「香饵」。

不知过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