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谁?」我追问,心跳得厉害。

娘转回头,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脸上。

「得是他足够信任、平日又能说上几句话的人。一个……同样看不惯李甫一党胡作非为、并且有十足理由操心国事边防的人。」

我瞬间透了亮,脱口而出:「三殿下。」

「对。但不能是咱们去说,一个字都不能提。得让他自己『瞧见』,自己『琢磨』出来,让他觉得这是他自个儿的主意,咱们不过是无心之言。」

她凑近我,声音压得更低,气息拂过我耳廓,带着冰雪的寒意。

「心腹报回来了,萧玠每日雪后,习惯去御花园梅林那儿练剑或散步,雷打不动。明儿个雪一停,你就随我去御花园『赏梅』。」

计划在她低沉而清晰的言语间迅速铺陈开来。

我就是那个「明面上的鱼饵」。

在暖亭里弹琴,显眼,招摇,负责弄出点动静,制造一场看似巧合的邂逅。

她呢,则会在那「最恰当」的时机,说出那些「最恰当」的话。

字字句句,不沾半点是非,却能把钩子稳稳抛出去。

我心跳得跟擂鼓似的,咚咚咚,撞得胸口发疼。

这不是怕,是一种被冰碴子裹着的激动,刺啦地冒着冷气。

指尖上那个被针扎出的小红点早已干了,留下一个暗红的痂。

5、

第二日,雪果真停了。

红梅映着白雪,御花园里好看得不像真的。

我抱着我的琴,跟在我娘身后。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过脚踝的积雪里,往那座视野最好的暖亭挪。

她穿着大红羽缎的斗篷,风毛出得极好,雪白狐狸毛衬得她脸如白玉。

一路上遇见的宫人无不跪地行礼,眼神复杂。

亭子里,兽金炭盆烧得正旺。

我坐下,装模作样地调试琴弦,心思却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手指头拨过,淌出来的调子零零落落。

眼睛忍不住一遍遍去瞟那条被厚厚积雪覆盖着、蜿蜒伸向梅林深处的小径。

娘慵懒地倚在亭子的朱红栏杆边。

仿佛全心沉浸地在欣赏一株开得最盛、红得最烈的梅。

时间一点点磨过去。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来了,心里头那根弦快要绷断的时候。

那道颀长挺拔的玄色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小径的尽头。

萧玠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墨发用一根玉簪高高束起。

眉宇间还带着未曾收敛干净的锐利剑气。

他踏雪而来,步子极稳。

我呼吸猛地一窒,手下意识地在琴弦上狠狠一刮。

「铮——!」一声极其刺耳锐利的破音,骤然撕裂了园中静谧。

萧玠脚步应声一顿,犀利的目光如冷电般唰地扫射进亭子。

我慌忙站起身,低下头,脸上烧得滚烫。

「臣女……臣女失仪,惊扰殿下了,请殿下恕罪。」声音又细又虚,带着微颤。

他看清是我,眼中的凌厉稍稍缓和了些。

「无妨。原来是安安姑娘在此练琴。雪后抚琴,好雅兴。」

这时,娘才仿佛被那声琴音惊动,姗姗转过身,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温婉笑意。

「原来是三殿下。雪后风硬,寒气重,殿下怎也不多添件衣裳?仔细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