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无论李娣娣怀揣着怎样的心思，我都认为她为我着想过那么一丝。
我走近她，问她家里的地址。
“我找不到他们。”
李娣娣满眼疑问看向我，似乎察觉出这不是个梦。
我又说：“我们这么惨，他们怎么能过的比我们好？”
李娣娣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她颤巍巍伸出手，够旁边桌子上的空烟盒。
我拿过烟盒，撕开给她。
她在上面艰难写下地址，然后露出释然的笑容：“你总算不做假人了。我最不喜欢你虚伪的样子。”
“我也是。”看着李娣娣灰白的脸，“我最不喜欢你冷血自私的样子。姐姐。”
李娣娣看着我：“你说我俩打了一辈子，打出个什么名堂。”
“被人当羊杀了。”我回应她。
说完这句话，我忽然就明白了，也释怀了。
我和她就是这个家的牺牲者。
不被爱的孩子寻找爱的方式，就像是在荆棘丛里寻找玫瑰花。
手掌被荆棘刺穿，玫瑰花近在咫尺，怎么也碰不到。
它在朦胧的尘埃里，在幽暗的深渊里。
唯独不在你手里。
4.
爸妈还有李磊带着我火急火燎去往了山里。
一进入就看到了李娣娣的遗体被席子裹着，连同她为数不多的东西，像是垃圾一样被扔在村口。
陈桂香看到这场景当即就失声痛哭起来。
我站在那里，表情木然。
自打我们进入这个村子起，村子里的其它人就给姐夫家通风报信。
很快，姐夫赵大宝就冲到了村口，大喊：“赔钱！”
眼睛扫过我，眼神里多了一丝警觉。
后面跟着赵大宝的娘，一个市侩的山村妇女，手里拖拽了个女娃娃。就是姐姐的女儿巧巧。
巧巧不哭不闹，她早就不敢哭了。
姐姐的信里说过，巧巧一哭就会被打，不说话也会被打，后来不知道是被打傻了还是麻木了，她再也不会哭闹。
三岁的孩子，没有一点活泼。
巧巧被丢在了我们面前，八月的天气，双膝跪在石子上，血淋淋。
赵大宝的妈根本不在乎，只是冲上爸妈面前：“把你们家的东西搬回去！把我们家的彩礼退回来！”
我上去抱起巧巧，拍拍她身上的灰，擦干她脸上的泥渍，还用手抹掉她膝盖上的血。
这个过程巧巧都没表情，但是巧巧紧紧抓住了我的衣服，像是在找一根救命稻草。
陈桂香原本只是有点难过，听到要赔钱，整个人立刻崩溃，哭倒在大姐的席子边大喊着：“我好好的女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好好的从家里走，怎么短短四五年就变成这样！都是婆家苛待你啊！丧良心啊丧良心！”
陈桂香最要面子，这个时候不顾形象的哭闹，纯粹是因为彩礼太多了，她舍不得。
“对！”李大强也反应过来，冲着赵大宝的娘就喊：“我好好的女儿怎么变成这样！还想要我们彩礼！我还要你们赔钱呢！”
“赔个屁！”赵大宝人高马大站在我爸面前，“老子是卖她来生儿子的，五年了，生了个什么玩意出来？！把我们家的钱退回来！”
彩礼就是血脉，血脉就是“皇位”。
这两家正在争“皇位”，虽然是草做的皇位一烧就没，但每个人理直气壮地像是这世界最顶级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