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回过神,心脏咚咚咚地狂跳,浑身冷汗淋漓。刚才那一幕是真实的,还是我做的一个白日梦?直到今天,我依然无法确定。
当天夜里风平浪静。我甚至暗自嘲笑自己吓自己。
可从第二天开始,我就毫无征兆地发起了高烧。村里的赤脚医生打了针,开了药,烧却退不下去。转到镇上的医院,输液几天,体温依旧顽固地停留在四十度左右。我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我娘急得嘴角起泡,日夜守着我掉眼泪。
在我们那里,男人大多外出打工,家里留下的都是妇孺老幼。我爹不在家,我娘六神无主,最后只能病急乱投医,听信我外婆那边一个邻居的话,请来了一位“仙娘”。
仙娘不是正式的道姑,算是民间的一种巫婆,平时也下地干活,但谁家有了邪祟事,都会请她来看看。
那仙娘四十多岁年纪,脸色黄黄的,眼神却很锐利。她来到我家,让我坐在堂屋中间,自己则让我娘领着,把每间屋子都转了一遍。
最后,她站在我面前,手指掐诀,闭眼念叨了几句,猛地睁开眼对我娘说:“娃儿是撞煞了!是个小姑娘,怨气重得很,缠上他了!”
我娘吓得脸都白了,连连哀求。
仙娘又仔细问了问我发病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娘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去陈老四家玩。
仙娘听完,脸色微微一变,压低声音对我娘说:“老四家那个……是不是以前丢过一个女娃?听说两三岁的时候,差点走丢了,后来在河边找到她戴的一顶小草帽,人却没找到……那娃儿当时,好像就穿的是一件白裙子……”
我娘闻言,吓得几乎站不稳。这些事情年代久远,我们小辈根本不知道,但经仙娘一提,她似乎也想起来了些模糊的传闻。
仙娘说,那小女孩可能一直没走,就在那老屋里徘徊。我八字轻,火眼低,正好撞上了。
她们决定第二天来做法治煞。当晚,我虽然依旧高烧,但意识却异常清醒,或者说,是一种诡异的“清醒”。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房间里不止我一个人。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个戴草帽、穿白裙的小身影,在黑暗中无声地飘来飘去,那裙边的红色,像血一样刺眼。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得我几乎窒息。
第二天晚上,仙娘带着另一个女人来了。她们带来一只精神抖擞的大公鸡、几根翠绿的柳条和一碗清水。
仪式在堂屋进行。仙娘用刀划破公鸡的鸡冠,挤出血珠,又拔下几根最鲜艳的鸡毛,沾上鸡冠血,由另一个女人贴在各个房间的门框和墙壁上。然后,仙娘拿起柳条,蘸上那碗“炼化”过的清水,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急促,像是在呵斥,又像是在谈判。她挥动柳条,在空中、在地上、在我周围用力地抽打,发出“啪啪”的破空声。
最后,她把那碗剩下的“法水”递给我,让我一口气喝下去。水有一股淡淡的香灰味,冰凉刺喉。
说来也怪,做完法的第二天早上,我持续了将近一周的高烧,竟然真的退了。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人已经清醒过来,能喝下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