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十二年的寒食夜，柳青舟在城隍庙抄经。子时三刻，一阵裹挟着腐木气息的甜腻香风撞开破窗，月光下立着个穿褪色嫁衣的白毛老狐。嫁衣下摆沾着新坟的湿泥，袖口金线已氧化发黑，却仍能辨出"囍"字纹样。
（烛火突然爆出三寸高的绿焰）
老狐眼眶里转动的不似眼珠，倒像两颗浸在血里的黑珍珠，每转动一次就渗出丝缕黑血："柳相公..."它喉间发出老旧纺车般的吱呀声，"我家小姐的婚书，需用松烟墨掺着处子眉笔写。"
柳生刚要拒绝，忽见祖传墨锭在砚台自行研磨，磨出的墨汁竟如稀释的血浆般粘稠。当他执笔时，笔管内部传来指甲刮擦的声响，写下的"天作之合"四字在纸上晕开十八个血点，每个血点里都浮着半截断裂的指甲。
（庙外槐树上突然挂满飘荡的纸钱）
三更梆子敲响时，八个纸人踏着阴风破门而入。这些纸人面颊涂着诡异的腮红，关节处用红线串联，每个纸人后背都贴着张泛黄的婚书残页。它们架起柳生时，他闻到纸人身上传来陈年血渍的锈味。
后山老槐林里，送亲队伍踩着树梢飘来。那顶描金轿子的轿帘由万千片指甲缀成，每片指甲都涂着不同色泽的蔻丹。风过时，指甲相互碰撞发出的声响里，竟夹杂着女子低泣。
（新娘探出的手指甲缝里塞着黑泥）
当盖头掀起，露出婉娘那张泡胀的脸时，柳生发现她耳垂上的珍珠耳坠，正是三年前他亲手给未婚妻戴上的定情物。老狐倒吊在轿顶，爪子里把玩的十八颗人牙上，每颗都刻着细小的生辰八字。
五更鸡鸣刺破黑暗时，柳生在乱葬岗的荆棘丛中惊醒。怀中墓碑的青苔下，隐约可见当年他刻给婉娘的定情诗。墓碑底部嵌着的十八颗牙齿，排列成诡异的八卦图案，每颗牙根都连着根红到发黑的头发。
自那夜起，柳生左腕的狐毛开始生长。这些毛发在月圆之夜会自行编织成复杂的花纹，细看竟是往生咒的符文。更可怕的是，每当他为新人写婚书时，砚台里会浮出带着牙印的胭脂块，融化后变成腥臭的血墨。
（烛台突然倾倒，烛泪凝成狐狸形状）
柳生腕间的狐毛在梅雨季节会渗出金色液体，凝固后形成"蹙金绣"纹样。这些纹路每到子时就会发烫，烫出皮肤下的十八个针眼状疤痕。最骇人的是，疤痕里会渗出黑色丝线，自动在袖口绣出新娘的眉眼。
当他被迫为富商写婚书时，墨汁里浮现的十八个绣娘，正用银针将自己的嘴唇缝成花瓣形状。她们绣制的嫁衣上，每个金线图案都是缩小的人脸，那些面孔竟与近三年失踪的新娘一模一样。
（窗外突然飘来燃烧嫁衣的焦臭味）
县令府上的婚宴当日，柳生看见厅堂悬挂的十八盏灯笼里，每盏都坐着个穿嫁衣的布偶。这些布偶的关节处都插着绣花针，针尾缀着写有生辰八字的红纸。当他提笔时，砚台里浮出的《女诫》残页上，婉娘的批注正在渗血。
狐毛镯子勒进皮肉的瞬间，柳生看见镯内刻着微缩的绣楼平面图，十八个红点正在图中移动。当他触碰某个红点时，耳边立刻响起对应的惨叫声。镯子散发出的腐香，正是三年前绣楼大火时的气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