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从不主动与我说话,也从不问我的名字,仿佛我只是一个偶然出现在他养伤期间的、低等的仆人。

唯一能让他目光停留的,是我颈间的那条项链。

灰白色的兽牙,被打磨得尖锐光滑,用结实的兽筋串着,样式古朴甚至有些粗野。是姐姐上次回来时送给我的。她当时浑身是血,却笑得畅快,说终于把那个纠缠已久、险些伤了我的死敌的脑袋砍了下来,特意磨了这颗最尖利的犬齿给我,说是能辟邪。

我一直戴着,一是感念姐姐的心意,二来,这骨牙确实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煞气。

沧渊看它的眼神很奇怪。不是欣赏,也不是厌恶,那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压抑着剧烈情绪的凝视。有时我背对着他,都能感觉到那目光几乎要在我后颈烧出两个洞。

“这是什么?”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绷得很紧。

我有些意外,放下手里正在处理的草药:“项链。”

“我知道是项链!”他语气有些不耐烦的焦躁,“谁给你的?哪来的?”

他突如其来的逼问让我怔了怔,但还是回答了:“我姐姐送的。她说……是用她死敌的头颅骨磨的。”

他听完,嗤笑一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诮:“低等种族的野蛮趣味。”

可他说这话时,目光却依旧死死黏在那枚骨牙上,金色的瞳孔深处像有岩浆在翻滚,痛苦与狂热交织,那眼神几乎称得上是……痴迷。

我心头莫名地一刺,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默默转回身,继续捣我的草药。

他不再说话,小屋里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三个月,在他的冷漠和那种对项链的怪异关注中,缓慢流淌而过。他的伤好了七七八八,羽翼虽然还不能飞翔,但已能收起,行动无碍。他时常站在窗边,望着羽族的方向,一站就是很久,留给我一个冰冷疏离、难以接近的背影。

我心底那点因为他惊人的美貌和脆弱时期而产生的不该有的悸动,早已在这日复一日的冰冷和忽视中,消磨殆尽。

唯一支撑我继续照顾他的,大概只剩下来自狼族骨子里那点对“所有物”的责任感——毕竟,是我把他捡回来的。

直到联姻的消息传来。

那天,我刚给他换完药,父亲身边的亲卫就闯了进来,毫无顾忌地宣布了鹰族的求娶和长老们的决定。

“漓小姐,恭喜了。鹰族首领的弟弟雷恩大人是一位英勇的战士,您真是好福气。”亲卫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宣布一件无关紧要的公事,“婚礼在三日后举行,请您准备一下。”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沾血的布条,指尖冰凉。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身为族长家最没天赋、最不起眼的女儿,我最大的价值,就是成为一件用于交换利益的商品。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并且,毫无征求我意愿的意思。

亲卫说完便走了,仿佛多留一刻都嫌浪费时间。

小屋恢复了寂静。

我能感觉到身后沧渊的目光落在我背上,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似乎带着一丝罕见的审视和……讶异?

我慢慢转过身,继续收拾药箱,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要嫁人?”他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