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死水般的寂静几乎凝固了每一粒浮尘。厚重的窗帘被王剑拉得严丝合缝,只吝啬地漏进几线惨淡的暮光,如几缕冰冷的灰烬,斜斜地铺在光洁的地板上。他陷在沙发深处,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石像,眼窝干涩,视线却固执得可怕,死死钉在面前笔记本电脑冰冷的屏幕上。
屏幕幽幽泛着蓝光,循环播放着一段无声的监控录像。三天前。下午四点十七分。
画面里,林溪回来了。
她拖着那个熟悉的深蓝色旅行箱,轮子碾过楼道地面的声音在无声的影像里显得格外沉重和刺耳。她步履蹒跚,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棉花上,身体沉重地倚靠着那只箱子,单薄得像一片随时能被风吹走的枯叶。脸上没有丝毫旅途归来的兴奋或疲惫,只有一种近乎虚脱的灰败,嘴唇紧抿成一道失了血色的直线。
她身后跟着陈薇。陈薇的手虚虚地扶在林溪的腰侧,指尖似乎想用力支撑,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犹豫和闪避。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王剑家门的方向,像是被烫了一下,又迅速垂下,投向地面。林溪脖颈一侧,靠近发际线的地方,一小片指甲盖大小的、边缘模糊的红痕,在监控不算清晰的分辨率下,依旧触目惊心。王剑的视线如同淬火的钢针,反复灼烙在那个刺眼的位置。
“咔哒。”房门合拢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晰,像一记闷锤砸在王剑心上。
随后,就是整整七十二小时的沉寂。
林溪的卧室门紧闭着,宛如一座森严的堡垒。整栋房子都陷入一种被遗弃的冰冷,只有那扇紧闭的门后,传来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类似于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的微光,以及偶尔几声压抑到几乎听不见的、模糊的梦呓。这死水般的宁静,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心慌。王剑在门外徘徊,脚步声轻得不能再轻,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试图捕捉里面一丝一毫的异动。他像个被排除在外的囚徒,焦灼在心底无声地堆积、膨胀,几乎要撑裂胸膛。他尝试过敲门,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刻意的平静:“小溪?饿不饿?给你热点粥?”
里面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沉重的门板纹丝不动,将他的声音和他的关切一并吞噬。
唯一打破这堡垒封锁的,是第二天傍晚。门锁轻轻转动了一下,只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露出陈薇半张紧张而苍白的脸。她手里端着一个保温桶,视线飞快地扫过门厅里僵立的王剑,像躲避什么灼热的东西,随即迅速闪身挤进门缝。门在她身后“咔哒”一声重新关闭,落锁。整个过程快得像一个幻觉,门缝里只泄露出来一丝微弱的光线和一点…某种难以形容的、带着消毒水气息的药味?很淡,却让王剑的神经瞬间绷紧。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陈薇出来,低着头,脚步匆忙地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留下,仿佛他是一件碍眼的家具。
就在刚才,王剑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坐到了林溪的书桌前。那个上了锁的抽屉,在撬开时发出刺耳的呻吟。里面并没有藏着惊天秘密,只有零散几张打印出来的旅游照片,和一些票据。然而,有一张照片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眼底。照片背景是异乡晃眼的阳光,林溪正笑着,手里举着一杯色彩斑斓的饮料。她身边,站着技术部的那个沈峰。沈峰的手,极其自然地搭在林溪裸露的肩头,手指微微弯曲,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亲昵姿态。林溪侧着头,笑容明媚灿烂,毫无避忌之意。阳光在他们身上跳跃,那画面刺眼得让王剑几乎要一拳砸碎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