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抬起头,往回看。
从上往下数。
一、二、三……十一,加上我脚下这级,十二。再往下……
我的目光落在我差点摔倒的地方。
那里,平整的水泥地面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级向下的台阶。
幽暗的光线下,它安静地待在那里,像是已经在那里存在了几十年。
第十三级?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紧,熬夜带来的燥热瞬间褪去,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来。
我是不是加班加出幻觉了?
我使劲眨了眨眼,又揉了一下。再睁开。
没错。十三级。
那段走了三年,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的十二级楼梯,凭空多了一级。硬生生插在了第十一级和原本的地面之间。
这怎么可能?
谁半夜没事干跑来给老巷子的楼梯加一级?有病吗?而且这水泥边沿看起来光滑平整,根本不像是新砌的。
夜风吹过巷子,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哭。顶上的灯泡剧烈地摇晃起来,光影乱颤,墙上的污渍和剥落痕迹扭曲成各种怪诞的形状。
我盯着那多出来的第十三级台阶,灰色的水泥面在昏光下泛着一种冷硬的、不近人情的光泽。
心里有点发毛。但更多的是荒谬和疲惫带来的烦躁。
“真他妈见了鬼了……”我低声咒骂,大概是哪个混蛋搞的恶作剧,或者市政的那帮老爷们又抽什么风。
脚踝还在隐隐作痛。我懒得再多想,累得只想立刻躺倒在我那张破床上。
多一级就多一级吧,关我屁事。
我拖着扭到的脚,小心翼翼地,踩上了那第十三级台阶。
脚底落下的瞬间,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顺着脚心爬了上来。
硬,和其它台阶一样硬。但……似乎有点软,带着一点点几乎难以察觉的弹性,像是踩在了什么活物的硬壳上。而且,特别凉。一股阴森的凉气穿透鞋底,激得我小腿肚子一哆嗦。
我几乎是跳着踩到了下面的平地上。
踩实了。没再多出一级。
我站在原地,喘了口气,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截楼梯。昏黄的光线下,十三级台阶层层向下,安静得可怕。
心里那点毛毛的感觉又浮了上来。我赶紧扭过头,不再去看,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了剩下的巷子。两边的墙壁似乎比平时更逼仄了,那摇晃的灯泡像是无数只窥伺的眼睛。
直到冲出巷子另一头,看到小区门口那盏久违的白色LED路灯,我才扶着膝盖,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定是太累了。对,肯定是这样。
回到家,灯都没开,我把包往地上一扔,直接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闭上眼睛,黑暗压下来,眼前却总是晃动着那多出来的一级台阶,还有脚底那瞬间古怪的触感。
睡意被搅得七零八落。
翻来覆去半天,好不容易迷糊过去,却做起乱七八糟的梦。梦里一直在下楼梯,一级,又一级,永远下不到头。脚下的台阶软绵绵的,像是某种生物的舌头,带着湿滑的黏腻感。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呼哧带喘的腥气喷在我后颈上,冰凉的。
我猛地惊醒过来,一头冷汗。
窗外天光大亮,汽车鸣笛声、小贩的叫卖声隐隐传来。
又是新的一天,社畜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