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冷静地观察。
大顺军的士兵虽然骁勇,但纪律涣散,毫无卫生观念。他们在城中随地便溺,尸体处理不当,饮水也多是直接取用井水。北京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也正在变成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是学过历史的,我知道,一场巨大的瘟疫正在这座城市的地下悄然酝酿。历史上,李自成的大顺军在北京之所以迅速腐化、战斗力锐减,除了领导层的骄奢淫逸,这场带走了无数士兵生命的瘟疫,也是至关重要的原因。
这是危机,但对我而言,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要求见刘宗敏。
一开始,卫兵根本不予理会。我便在院中静坐,绝食。他们可以不在乎我的死活,但刘宗敏在乎我这件“奇货”的品相。两天后,面色不善的刘宗敏终于出现在我面前。
“又想耍什么花招?”他站在我面前,像一座铁塔。
我饿得头晕眼花,声音却异常平静:“将军想不想要一支永远打胜仗的军队?”
他嗤笑一声:“废话。”
“那将军可知,不出半月,你的军队不用清兵来打,自己就会倒下一大半?”我抬起眼,直视着他,“大疫之后,必有大灾。如今城中数十万大军聚集,秽物遍地,尸横满城。将军,你闻闻空气中的味道,那不是王霸之气,是腐烂和死亡的气息。”
我将后世的卫生防疫知识,包装成一套“江南家传的防疫之术”,详细地向他描述了水源污染、病菌传播的可怕后果,并给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建立专门的厕所,将垃圾运出城外集中焚烧,要求士兵必须饮用烧开的水,以及隔离所有出现发热、呕吐症状的病患。
刘宗敏听得将信将疑。他一个屠夫出身的将军,哪里懂这些。但在我的描述下,那一幅幅士兵成片倒下、军营变成人间炼狱的景象,让他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你懂军中之事?”他狐疑地看着我。
“我不懂打仗,但我懂人性。”我缓缓说道,“士兵也是人,是人就会生病,会死亡。一支病恹恹的军队,如何去打天下?”
最终,他被我说服了。或许是我的话太过骇人,或许是他觉得不妨一试,反正没什么损失。他给了我一道手令,让我在他麾下的一个千人营中,推行我的“防疫之术”。
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我走出了那个小院,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这个时代的核心力量——军队。
起初,没人把我这个女人放在眼里。那些粗鲁的士兵嘲笑我,甚至对我动手动脚。我没有哭闹,也没有向刘宗敏告状。我直接走到那个带头挑衅的百夫长面前,用刘宗敏的手令,命令他带人去城外挖一个一百步长、五十步宽的深坑。
他当然不服。我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冷冷地告诉他:“这个坑,是为你们准备的。不听我的,半个月后,你们一个一个都得往里躺。现在挖,是营地。到时候挖,就是乱葬岗。”
我的眼神,我的语气,还有我身后刘宗敏的权威,镇住了他们。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姿态,强行推行着卫生改革。我带着亲兵巡视,但凡有随地便溺者,严惩不贷。我亲自监督伙房烧开水,并第一个喝下。当第一个因腹泻而被我下令隔离的士兵,在几天后生龙活虎地归队时,那些质疑和嘲笑的声音,终于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