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那张美得惊人的脸上,两行清泪恰到好处地滑落。眼神里没有惊恐,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悲悯与通透。
“田大人,”我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字字清晰,“您说的福气,圆圆明白。只是……圆圆怕自己福薄,非但不能为大人分忧,反而会为大人招来祸端。”
田弘遇眉头一皱:“此话怎讲?”
“大人将圆圆献给圣上,是为讨圣上欢心,以固贵妃娘娘之宠,圆圆所言不差吧?”我看着他,目光直视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
他不置可否,但眼神里的默许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继续说道:“可当今之势,内有流寇四起,外有建奴虎视眈眈。圣上焦头烂额,早已非贪恋美色之君。大人此时献上美人,在圣上眼中,是忠心,还是在粉饰太平,蒙蔽圣听?”
田弘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他最担心的那个点。崇祯是出了名的多疑和勤政,献美这一招,确实是兵行险着。
“你一介女流,懂什么朝堂大事!”他厉声呵斥,却明显底气不足。
“小女子是不懂。”我顺势收敛起锋芒,再次变回那个柔弱无依的歌姬,“但小女子在秦淮河畔,听过太多南来北往客商的议论。他们说,如今这天下,最值钱的不是金银,不是美人,而是能为圣上分忧的良策,和能上阵杀敌的勇士。”
我顿了顿,抛出了我的核心论点,那是我赌上一切的筹码。
“大人,将圆圆这样一介弱质女流送入宫中,她能做的,不过是锦上添花。圣上若龙心大悦,您或有小赏;圣上若因此觉得您不识大体,您便有大过。这是一场收益与风险完全不成正比的豪赌。”
“与其将圆圆送入那吃人的深宫,等待一个未知的命运,您何不将圆圆留在府中?”
田弘遇眯起眼,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留你在府中?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不,”我迎着他的目光,缓缓摇头,“是大人把自己这步棋看得太浅了。”
“圆圆虽是女流,却也薄有才名,粗通诗书。更重要的是,我这张脸,这身皮囊,本身就是一件无价的利器。”我站直了身体,这一刻,我不是陈圆圆,我是那个在键盘后指点江山、布局天下的“千机”。
“留我在府中,我可以是您宴请朝中同僚时,彰显您府邸风雅的点缀;可以是您与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结交时,软化他们心防的佳酿。一个养在您府中的绝色美人,远比一个送入宫中、从此与您再无干系的妃嫔,对您更有用处。”
“我可以为您收集情报,可以为您分析人心,甚至可以成为您最锋利、也最隐蔽的那把刀。一个活的、能为您所用的陈圆圆,价值胜过一个死的、被困在宫墙里的陈贵人百倍。”
我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田弘遇的心上。
他震惊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他从未想过,一个被他视为玩物的女人,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她不像是一个歌姬,倒像是一个纵横捭阖的谋士。
良久,他阴沉的脸上,竟慢慢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他喃喃自语,“他们都说你陈圆圆色艺双绝,却没人说,你还有这样一颗七窍玲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