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微。”她突然开口,声音闷在纸巾里,“森林的林,微笑的微。”
我喉结动了动,想说“我叫陈默”,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心地上滑”。这时工牌又从口袋里滑出来,金属链撞在柜台上,发出“哐当”一声。她的目光落在“陈默”两个字上,顿了顿,然后低下头去收拾散落的文件。我看见她把那个刻着“微”字的 U 盘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和我刚才一样泛着白。
结账时,收银员把找零的硬币放在柜台上,叮当作响。我一枚枚捡起来,攥在手心里。金属的凉意很快被体温焐热,像揣着几颗发烫的鹅卵石。走出店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林微还蹲在原地,正拆那包雪松味纸巾,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把味道送过来,混着潮湿的空气,像极了母亲病房窗外的深秋清晨——那时候母亲还能下床,总说等病好了,要带薇薇去看老家的松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这次是微信消息。屏幕亮起时,妹妹的头像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哥,妈妈今晚又发烧了,38 度 5,护士说可能要加药。”我站在便利店的屋檐下,看着玻璃门里那个还在收拾文件的背影,手里的硬币被攥得越来越烫,烫得像要嵌进肉里。
原来有些人的相遇,从一开始就带着各自的负重。她的电脑蓝屏,我的母亲发烧;她的简历被咖啡浸湿,我的工鞋磨穿了底;她的 U 盘刻着“微”,我的妹妹叫“薇薇”。便利店的冷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照不亮彼此口袋里的褶皱——她不知道我口袋里揣着透析单,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着蓝屏的电脑哭。
风吹过的时候,雪松味又飘了过来。我想起刚才递纸巾时,她指尖的温度,想起那个刻着“微”字的 U 盘,想起妹妹消息里的“发烧”。转身走进夜色时,我把手里的硬币又攥紧了些,好像这样就能把那点转瞬即逝的温度,留得久一点。
2 靠近与推开的挣扎
试探靠近:图纸上的未说之语
第一次项目会议的会议室里,空调冷气开得太足,林微穿着浅蓝色衬衫站在投影幕前,手里攥着的激光笔微微发抖。当她对着PPT念出“容机率”三个字时,我听见后排甲方代表的窃笑声,而她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像被夕阳烤化的天际线,带着某种易碎的温度。我迅速撕下笔记本的一页,在横线纸上工整写下“是容积率(róng jī lǜ),不是容机率”,笔尖顿了顿,又翻到背面。
那里本该画项目场地的等高线草图,我却鬼使神差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上周去郊区工地盯钢结构吊装,路过文具店时看到货架上的太阳贴纸,突然想起她改方案时皱着眉的样子: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半只眼睛,像株需要阳光的小树苗。这个念头冒出来时,铅笔已经在纸上戳出了三个小黑点,最后连成个缺了角的太阳。
她接过纸条时指尖碰到我的指腹,比图纸上的轴线间距还短的接触,却让我想起工地上刚浇筑的混凝土——表面冰凉,内里却藏着水化热的余温。她低头看纸条,又抬头看我,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陈工,我回去就改。”那天下午我翻开她退回的会议纪要,发现纸条背面的太阳旁边,多了个用红笔补画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