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熄灭的瞬间，绝对的黑暗和寂静猛地包裹上来。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细雨，声音细碎，反而更衬托出这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雨水和植物腐烂的浓郁气息。
我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带着土腥味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稍微平复一些。推开车门，脚踩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噗叽一声轻响。
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一道微弱的光柱刺破黑暗，勉强照亮前方斑驳的铁门和院内及膝高的荒草。
铁门没锁，只是虚掩着。我轻轻一推。
“吱呀——嘎——”
门轴发出漫长而痛苦呻吟，在这死寂的雨夜里，尖锐得刺耳，惊起了几只藏在附近树上的夜鸟，扑棱棱地飞向更深沉的黑暗。
我握紧了手机，手电光颤抖着照向那座黑洞洞的老宅。
它和我记忆中的样子似乎没什么不同，又似乎处处都透着陌生和阴森。墙壁上爬满了潮湿深色的水渍和藤蔓的影子，窗户像一只只没有眼珠的盲眼，黑洞洞地凝视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我一步步，踩过湿滑的石板小径，走向那扇紧闭的暗红色木门。每靠近一步，心跳就加重一分。包里好像还放着妹妹去年落在我那的一支旧口红，随着我的动作轻微滚动。
手电光落在门板上，那上面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黑的木头底色。
我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用力敲了下去。
“咚！咚！咚！”
敲门声在这寂静里显得异常响亮，甚至带着回音。
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门内的动静。
一片死寂。
只有细雨落在树叶和荒草上的沙沙声。
难道没人？大伯不在家？
不可能，他是这老宅的看守人，几乎从不离开。
我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
“咚！咚！咚！”
就在我几乎要认定屋里没人的时候——
“咔哒。”
门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门闩响动！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手电光下意识地聚焦在门缝上。
那扇暗红色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木门，伴随着一声沉重拖沓的摩擦声，缓缓地、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混合着陈旧家具、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霉味的气息，从门缝里扑面而来。
门缝里一片漆黑。
紧接着，半张脸从那片黑暗里露了出来。
是大伯林国栋。
2.
门缝里透出的那股子气味更浓了。陈旧，潮湿，灰尘厚重得能塞满鼻腔，但底下又隐隐绰绰混着一丝极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霉味，像是什么东西在不见光的地方悄悄腐烂了很久。
大伯林国栋的半张脸隐在门内的阴影里，被我这突然亮起的手电光一照，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眉头紧紧皱着。他看起来比一年前苍老了不少，脸颊瘦削凹陷，眼皮耷拉着，但那双看过来的眼睛里，除了被打扰的清梦惯有的烦躁，还有一种……一种我没预料到的神情。不是惊讶，不是疑惑，更像是……一种猝不及防的紧张，甚至是一闪而过的惊慌。虽然只有一刹那，就被他迅速掩藏了起来，换上了惯常那种木讷甚至有些呆滞的表情，但我捕捉到了。干记者这行，别的不行，看人脸上那点细微变化最是敏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