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飞机穿过滨海市上空厚重的云层时,林沫指尖的银质星轨书签已经被攥得变了形。书签尾端那个“言”字,是顾言二十岁生日那天,用小刻刀一点一点凿出来的,当时他指尖被划出血,还笑着说“这样才够特别,以后你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三年前那个暴雨夜,这枚书签被塞进她掌心时,还带着顾言掌心的温度,可此刻贴在她冰凉的手心里,只剩尖锐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舷窗外的城市渐渐清晰,梧桐巷口那棵老槐树的轮廓在记忆里翻涌——树下那家奶茶店,她和苏瑶总点半糖的珍珠奶茶,杯壁上会凝着水珠;顾言公寓楼下的三花猫“煤球”,每次见她都会蹭她的裤腿,叫声软得像棉花;还有她家后院的花房,种满了她最爱的向日葵,爸爸总说“沫沫像向日葵,永远都朝着光”。可当出租车停在梧桐巷17号门前,林沫推开车门的瞬间,所有温热的念想都碎成了扎进肉里的玻璃碴。

玄关的感应灯“咔嗒”亮起,墙上的相框晃得她眼睛疼。曾经挂着她和顾言在洱海边合影的地方,现在换成了一个眉眼与她有七分像的女孩——阮棠。照片里,阮棠穿着林沫最爱的米白色针织裙,窝在顾言怀里吹蜡烛,蛋糕上的数字“25”,是林沫的生日。茶几上放着苏瑶最爱的草莓蛋糕,阮棠手里握着的骨瓷叉,叉柄处有道细小的裂痕——那是林沫十八岁那年煮牛奶时,不小心碰在灶台上磕的,她宝贝了七年。

“你怎么回来了?”

苏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系着林沫妈妈留下的碎花围裙,手里端着的糖醋排骨还冒着热气。那是林沫从前最爱的菜,妈妈总说“沫沫爱吃甜口,排骨要多放两勺糖”,可此刻那股熟悉的香味飘过来,林沫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苏瑶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久别重逢的雀跃,只有像防贼似的警惕,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挡住了通往客厅的路。

顾言从沙发上站起来,怀里还抱着林沫养了五年的兔子“月亮”。“月亮”原本是只怕生的兔子,此刻却乖乖窝在阮棠腿上,舔着阮棠的手指。顾言曾经看向她时总盛满星光的眼睛,现在只剩结了冰的冷,他把阮棠往身后护了护,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林沫,谁让你回来的?”

林沫的喉咙像被塞进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她攥着书签往前挪了一步,想解释三年前的事——那个暴雨夜,她躲在衣柜里,听着陌生男人威胁爸妈“要么让林沫出国,要么就等着苏家破产,你们俩也别想好过”;爸妈把她送到机场时,妈妈塞给她一张银行卡和遗嘱副本,说“沫沫,先去国外躲着,等我们处理好就接你回来,要是……要是我们出事,这遗嘱能保你安全”;她在国外的三年,每天都在等消息,直到半年前收到苏瑶的邮件,说“你爸妈出了意外,别回来了,顾言现在很好”。

可这些话还没说出口,阮棠突然踉跄着跌在顾言怀里,手腕上露出几道浅红的印子。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沫姐,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我现在就搬出去,你别生气,也别跟顾言哥吵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