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下昨夜辗转反侧，为你赋诗一首，还请品鉴。”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哗啦一下展开。
我伸长脖子看了看，好家伙，写得那叫一个花里胡哨，什么“云鬓香腮雪”，什么“玉骨冰肌俏”，就差没直接写“我想跟你睡觉”了。
阮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拨她的算盘珠子。“方公子，店里小本经营，您要是喝茶，我欢迎。要是不喝，别挡着门口的光。”
方子谦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他大概是没想到，他这自鸣得意的诗，换来这么一句。
他旁边一个跟班赶紧打圆场：“阮姑娘，方公子这可是对你的一片爱慕之心啊！这首诗要是传出去，整个京城都会为你的美貌倾倒！”
阮玉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她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那个跟班，问：“这首诗传出去，京城里的人会觉得我美貌？”
“那是自然！”跟班挺起胸膛。
“那他们是给我钱，还是给我米？”阮玉又问。
跟班噎住了。
阮玉的目光转向方子谦，语气还是那么平淡：“方公子，你的诗不能让我多赚一文钱，也不能让我少交一分税。它对我来说，跟门口的吆喝声没什么区别。你要是真有心，不如多叫几壶茶，照顾一下我的生意。”
方子谦的脸，从白到红，又从红到紫，跟开了染坊似的。他大概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羞辱。一个状元郎的示爱，被一个茶馆老板娘折算成了几壶茶钱。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这庸俗的妇人！简直是对风雅的亵渎！”
说完，他一甩袖子，带着他那群跟屁虫，气冲冲地走了。
我坐在那，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这女人，有点东西。
她没骂人，没说一句脏话，但那个姓方的，估计未来十天半个月都吃不下饭了。
阮玉像是没事人一样，重新拿起算盘，清脆的算盘声在安静的茶馆里响着。
我喝完茶，走到柜台前，放下了一锭银子。
“不用找了。”我说。
她抬起头，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我。然后她从钱匣子里数出铜板，一个一个地摆在柜台上，最后只留下了三十文。
“茶钱三十文，多一分我也不要。”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得挺实在，“我开茶馆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要饭。”
我看着她那张平静的脸，突然觉得，这京城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
这个女人，比我那笼子里的画眉鸟，可有意思多了。
2
方子谦那样的读书人，最看重什么？脸面。
阮玉那天没给他脸，那就等于是掘了他家祖坟。所以，这事没完。
果不其eren，第二天下午，方子谦又来了。这次他没带跟班，自己一个人，手里还捧着个盒子。
他进门的时候，我正在喝茶。没错，我又来了。我倒想看看，这状元郎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阮玉还是老样子，坐在柜台后面算账，头都没抬。
方子谦走到柜台前，把盒子往上一放，脸上挤出个自认为很深情的笑。“阮姑娘，昨日是在下唐突了。在下思来想去，姑娘所言极是。风雅不能当饭吃。”
我眉毛一挑。哟，这是开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