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一大碗碴子粥,又去碗柜里夹了点咸菜,吸溜着回了屋。
何母和孙小芳还在大门口和人扯闲嗑,二房一家子跟死了似的,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大应该是找本家叔伯去了,那会儿听他在院子里喊分家来着。
管他呢,今天就是他的死期,随他蹦跶去。
他是下了决心要弄死老大一家,其他人都可以活,但他们必须死。
包括何成龙那个小畜生。
他的狗蛋儿那么聪明可爱,竟惨死在井里,就是因为这个犊子。
谁也别想逃,该死的人,都给他死!
今天的何家格外安静,连那几个写完作业就疯玩的丫头小子们,也都早早睡了。
何光宗咋咋呼呼闹腾了半天,又是找叔伯兄弟评理,又是找七大姑八大姨宣扬的。
最后只在院里放了两句狠话,然后就回屋窝着去了。
要说这何家的几个叔伯眼睛也是亮的,都看出了何光宗这人不可交,都没人乐意搭理他。
当初何父死的时候,本来打灵幡应该是何光宗这个大儿子的责任。
可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是打灵幡会走霉运,还有可能丢命。
这瘪犊子竟然装病躲着没出屋。
亲爹的身后事都不在意,这样的玩意儿,谁还能把他当个人看?
也就是现在族系不那么紧密了,要不然,他都得被逐出去。
月过梢头,村里时不时响起几声夜猫子叫。
凌晨了。
何光辉缓缓睁开眼,一身肃杀的起了身。
路过二房的屋门口,里边呼噜声震天响,都睡的死死的。
也不需要他轻手轻脚,直奔上房。
西屋是何母带着何光兴睡着,他没管。
推开东屋的门,一手一瓶白酒,炕柜,炕席,门上,窗户上,还有三口人的被褥上,快速的撒上白酒。
炕上睡着的一家三口丝毫不知大祸已经临头,炕头睡着的何光宗更是七仰八叉的打着呼噜,睡的死死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杀人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若是事发突然,冲动之下杀了也就算了。
如今一步步预谋、执行,心理压力简直快要把人压垮。
更何况,他杀的还是朝夕相处过的亲人,虽然他们配不上这两个字。
好人与坏人的区别便是有无底线。
而何光辉,虽然如今黑化了,但到底底色还是个好人。
他要报仇的决心没动摇过,但也免不了会害怕。
他甚至都没敢看炕上的三人一眼,慌乱的洒完酒就逃出了屋子。
锅灶旁放着半捆没烧完的柴禾,被他一脚踢散,从灶坑撒到西屋。
火柴划亮,何光辉喉结剧烈的上下滚动了一下,脸上的咬肌鼓起。
狠心点着了苞米杆。
出了上房的门,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一阵微风吹来,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后背已经湿透,额头更是挂满汗珠。
“这是他们欠我的,都活该!”
心里默念着,僵硬着手脚回了偏房。
火烧起来的很快,上房没一会就红彤彤的亮了起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火舌没有按照何光辉的设想先烧向西屋炕上,而是先点着了西屋门,然后直接上了房顶。
小风一吹,还往何母住的西屋燎过去了。
也是,屋顶是一层高粱杆编的吊顶,好烧的很。
何家院里呼噜声依旧,都沉沉睡着,包括上房西屋那马上要变成烤鸟的几口人。
火光惊动了附近人家的狗,狗叫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何光辉身体紧贴着炕席,用力的闭着眼。
脑子里闪现着老大一家被火烧焦的情形,鼻间仿佛闻到了令人恶心的糊肉味。
时间仿佛停止,不知道过了多久,错乱的脚步声响起,何家大门被人使劲拍响。
“着火了~”
“何家嫂子~大宗妈~”
“你家着火啦~ ”
叫喊声此起彼伏,声音大到好像近在耳边。
何光辉心被震的都漏跳了几拍。
都是一个村住着的,平时怎么样不论,在大灾大难面前,全都急得不行。
几个腿脚利索的,等不了了,从院墙、大门上翻进了院。
“快点,搞水泼!”
“盆呢,哪有桶?”
吵着嚷着,磕磕绊绊的开始救火。
这边闹出的动静惊动大半个村子,越来越多的人聚到何家。
终于有人想起去偏房喊人。
何光辉被拽出来时,愣住了,怎么西屋也烧着了?
事情有点出乎意料。
“哎呀,三辉啊,你家都烧着了,咋睡得这么死啊~”
来人急的不行,看他这呆傻样,恨不得上来给他一下子。
不过这样子倒是挺符合现在的人设。
家里突然遭灾,不怎么刚强的人可不就是这个反应。
没看先一步被拖起来的何老二两口子,也是这副呆样。
“唉……何大树那么灵透的一个人,咋生这么几个孬货,没一个顶事儿的~”
大队书记郑友德正指挥着大家打水救火,余光扫到了旁边的兄弟二人,不禁叹气。
何大树是何父的大名,活着时候是村里的有名的人物。
长得好,有文化,会说话,脑子也聪明。
当了一辈子会计,是老一辈眼里钟灵毓秀的后人。
可惜天妒英才,早早就没了。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的儿子会打洞。
何大树生了四儿一女,他原来还以为何光辉还成,遗传了他爹几分。
今儿一看,也是个完蛋玩意儿,就继承了个外貌。
何大树那处变不惊的厉害劲儿,是一点都没得着。
至于其他几个儿子,更是完蛋,连长相都没有,全都随了妈了,一溜黑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