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蒙蒙亮,距离长安荔枝醉百米外的一间崔记早点铺子已经开门了。

热气腾腾的红米肠粉,白粥,糯米糕摆在档口。

执夜的官兵们,饥肠辘辘,几乎包圆了一大半的崔记早点。

谁也不知道这家简陋干净的早点铺子的厨房底下,有三间装饰豪华舒适的暗室。

暗室里,烛火摇曳,一个高瘦佝偻的男人伫立正对着一堵石墙,他披散着稀疏的花白头发,身着麻布卡衫,背影看起来萧瑟落寞。

一男一女两个人走进房间,端着早点站在他身后,女子的声音略带担忧地说道,

“郑阿公,你一夜未眠,吃点东西吧!”

郑阿公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指了指身边的案几说,

“放这里吧!”

两个人将食物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几上,侧立一旁。

郑阿公缓缓走到案几旁坐下,用一只细长的独眼看着面前的早点,却并无食欲。

他的右眼似乎被一块人皮蒙住了,仅有的左眼里充满复杂的情绪。

隔了一会,郑阿公开口对两人说,

“三妹,阿宽,昨晚上辛苦你们了,真没有想到京城的锦衣卫会为难我们这些个艰难讨食的戏子,怜累了荔枝醉的薛老板入了大牢。

阿公真是愧疚啊!”

阿宽忙说道:

“阿公,您别自责,这事儿谁也料不到。只是薛老板被抓,咱们得想办法把他救出来才是。”

三妹也点头附和:“是啊,薛老板帮了咱们不少忙,没有薛老板给我们演戏的机会,我们哪能维持玉门台的开销,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郑阿公眼神一凛,

“我想了一夜了。

只是这锦衣卫插手,誓将我们当反贼,我们自身难保啊!

三妹,你虽然女扮男装,可是那锦衣卫总管识人的本领异于常人,你一定要尽快离开花福都城,阿宽暴露了变脸绝技,锦衣卫必然会至四川,川中变脸学堂八成保不住了。

好在我前日已放出信鸽,这会学堂应该收到消息,他们会迁往玉门台。

事不宜迟,阿宽,你也护送三妹前往玉门台躲避一阵。”

身材高大憨厚老实的阿宽有些为难的对郑阿公说,

“郑阿公,不行!

现在方圆五十里都是锦衣卫的人,那黄瑶见过三妹,三妹的寒光飞镖又伤了舍老,这时候三妹出现在花福都城的街上很危险,不如先藏在崔记这里几日,顶多七日,锦衣卫搜不到什么,定会散去,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去玉门台也不迟。”

郑阿公摇了摇头,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石墙前,轻轻抚摸着墙面,似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石墙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竟缓缓打开了一道暗门。

里面透出一股霉味,郑阿公转身对两人说:“跟我来。”

阿宽和三妹对视一眼,虽心中满是疑惑,但还是跟着郑阿公走进了暗门。

布满灰尘的桌面上有一个盒子,郑老打开盒子,拿出一张人皮面具递给三妹,

“三妹,这面具是我早年所制,能完美易容成他人模样。

你戴上它扮成旁人的样子,阿宽则扮成寻常路人,如此一来,你们出城的风险会小很多。”

三妹接过面具,仔细端详,这是一张三十岁左右美妇人的脸。

人皮面具肌肤白皙滋润,双眉细长弯弯,和自己原本么一双浓粗的眉光甚是不同。

她心中满是疑问,却始终没有开口,郑阿公这一生颠沛流离,充满了坎坷,她不忍心扒开郑阿公的伤口。

阿宽连忙点头,觉得此计可行。

郑阿公接着说道:

“你们准备一下,速速离去,切勿和锦衣卫有任何交集。

到了玉门台后,飞鸽传书报平安。

我留在此处,想办法营救薛老板。”

说罢,他又从暗格中拿出一些银钱和信物交给两人。

三妹和阿宽收拾妥当,三妹用心戴上人皮面具,瞬间从一个妙龄少女化身成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美妇人。

他们小心翼翼地从暗门出去,又大摇大摆地在锦衣卫的眼皮底下走出了崔记早点铺子。

混入了清晨出城的人群中。

此时,城门口的锦衣卫盘查得格外严格,但三妹和阿宽凭借着人皮面具的伪装,竟顺利地通过了检查。

待他们消失在远方,郑阿公看着暗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步履蹒跚地走出暗门,关上石门,石壁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郑阿公摸了摸胸口,坐下开始缓缓地吃早点,同时自言自语地说,

“王明书,偷听了这么久,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从角落里缓缓走出。

他身形挺拔,大脸小眼薄唇,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正是前夜在荔枝醉的说书人。

“不愧是郑阿公,我自认隐藏得极好,还是被你发现了。”

郑阿公放下手中的碗筷,冷冷地看着他,

“你我本同是四大家族之人,何必搞得偷偷摸摸。”

王明书双手抱胸,

“没想到郑阿公你为了救薛老板,居然舍得牺牲阿宽和三妹。

阿宽和三妹可是你一手养大亲自调教的呀!”

郑阿公皱起眉头,一只独眼中满是怒气

“我是为了救他们,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我的决定?

今晚的劫狱已经布控好了吗?

我们的卧底狱卒靠得住吗?

此刻你应该考虑的应该是这些事吧!”

王明书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

“我拿到了皇上身边的暗卫的令牌,今天晚上的劫狱十拿九稳。

只是,我有些问题想问问阿公,一直以来不吐不快。

阿公是否与那舍老有私仇,否则为什么在明知道锦衣卫来到了花福都城的情况下,还让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去行刺他。

万一我们三人当场被擒,或者当场死于锦衣卫的乱刀之下,阿公,你会为我们伤心吗?”

郑阿公摸了摸胸口,咳嗽了一声,

“王明书,你想多了吧!此次行刺万无一失,逃生路线已多次练习。

我只是没料到那黄瑶如此难对付。

你们三人现在不是安然无恙吗?

你该去办事了,出去吧!

我要休息一下。”

王明书笑了笑,他蹲下身,一张大脸一双小眼正对着郑阿公那只独眼,薄唇轻启,

“阿公,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另一只眼睛是如何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