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将药盅放进托盘里端起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后脖颈很痒,似乎有个人向她脖颈中吹气。她身子抖了一下,手中的托盘也倾斜了,眼看药盅要摔到地上了。
一只穿长靴的大脚接住了药盅,随后大脚一抬,药盅安稳地飞到了一只手臂上。
三妹眼睛看着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目光落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黄瑶那只铁甲手臂上,稳稳当当放着药盅。
三妹虽然有些震惊,却也强装镇静地伸手去取拿药盅。
“小心烫!”
黄瑶用另一只手拿下药盅,小心翼翼地放在三妹手中的托盘上。
三妹抬头看向黄瑶,眼神里闪过一丝感激和崇拜,“多谢黄大人相助。”
黄瑶嘴角微微上扬,“举手之劳,三妹这是要给谁送药?”三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道:“给堂里的病人。”
黄瑶用戏谑的口气说,“三妹,才一个月没见,你变成女医师了?”
三妹叹了口气,“我哪是什么医师呀?打下手帮忙而已。”
黄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快去吧!今夜三更,我在河边的小树林里等你,你一定要来哦!
有惊喜。”
三妹心中一动,脸上泛起红晕,轻轻摇了摇头,“嗯,我才不会去的,你是朝廷的人,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说罢,端着托盘匆匆离去。
崔小六已经等急了,她见到三妹端着药进来,便坐在床边,轻轻地托起叫花子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小声对三妹说,
“三妹,你将汤药给他喂下去,他只剩下一口气了。”
三妹赶紧上前,用小勺舀起一勺药,轻轻吹了吹,送到叫花子嘴边。叫花子却紧闭双唇,怎么也喂不进去。
崔小六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他要是不喝药,命就没了。”
三妹皱着眉头,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她凑到叫花子耳边,轻声说:
“叫花子,你要是不想死,就把药喝了。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来也怪,叫花子竟缓缓张开了嘴,三妹一勺一勺地把药喂进他嘴里。
喂完药,三妹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她和崔小六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查看。
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得惊人。三妹心中一惊,这黑影究竟是谁?难道是黄瑶?
今夜三更,她本不想赴黄瑶的约,可如今看来,这河边小树林里的“惊喜”,她怕是不得不去了。
叫花子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三妹高兴地笑了起来,
“小六,太好了,他醒了,他死不了了。”
崔小六也跟着露出了笑容,“那就好,他能活下来真是万幸。”
三妹仔细端详着叫花子,发现他微睁的双眼呆呆地看着她。
她正想问他些什么,叫花子却突然开口,声音微弱却清晰:“谢谢三妹!”
三妹有惭愧地指了指身边的崔小六说,
“叫花子,不用谢我,是崔医师崔小六救活你的。”
叫花子微微笑了笑,露出两颗洁白的门牙,目光却未从三妹身上移开,
“你叫什么名字?”
一旁地崔小六柔声细语地问,
“我…我叫容止。别人都叫我容…容公子。”
叫花子断断续续地说。
崔小六有些吃惊地说,
“容公子?你就是那个名满京城,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容公子?”
容公子吃力地点了点头。
崔小六好似被点中了兴奋穴似的,脸色微红从袖中拿出一方粉色丝帕打开,放在容公子眼前,
丝帕上绣着一个男子长身玉立于亭台楼阁之间眺望远方的背影。
男子身边绣着几行诗。
遇山遇水遇玲珑,
容我将心比月明。
止泪却步烟雨飘,
三万里路马上饮。
“这首诗可是公子所作?”
崔小六声音用颤抖的声音问容公子。
此时病床上的容公子已闭上双眼睡着了。
三妹有些好奇地看着情绪有些波动的崔小六,
“崔医师,你怎么会认识容公子?这容公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
崔小六收好手帕转过身,叹了口气说,
“三妹,天下谁人不识君,京城第一公子朱容止,朱相国府上的大公子,自幼文武双全,一表人才,又对人温文尔雅。
他不知掳获了多少京城名门闺秀的心,至于他为何流落到我们这个偏僻的玉门台小镇,只有等他身体康复之后才知道了。”
卢三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遍体鳞伤的叫花子,很难跟崔小六口中风流倜傥的容公子联系在一起。
“三妹,你去休息吧!今夜我守着容公子,三更的时候,估计他会发烧,我得为他施针退烧。
明早,你早点起,煲药,煲粥。
我说给你的药方一定要记清楚,千万别搞错了。”
“好啦,遵命,崔医师!”
卢三妹有些不耐烦地应着崔小六的唠叨,一溜小跑回到了自己房间。
还有两个时辰就三更天了,卢三妹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她一面怕自己睡着了,误了与黄瑶在河边小树林的约会,一面又为自己的所思所想而羞愧。
从小,郑阿公就耳提面命地教育他,不能在夜晚幽会男人,身为女子必须拒绝一切不能在白天的会面。
夜晚约会是淫夫荡妇才做得出来的事。
想到这里,卢三妹心里咯噔一下,她立刻坐起身跪在床上,双手合掌小声祈祷,
“阿公,三妹并不是去见野男人,三妹并没有爱上那个锦衣卫黄瑶,三妹只是想知道锦衣卫为何会来到玉门台。
三妹还想从黄瑶身上打听那个害死了你的蛇蝎心肠的妖怪在哪里。
阿公放心,三妹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三妹絮絮叨叨地祷告完,安心了一些。
三更快到了,三妹穿上粉色衣裙,脸上擦上玉容膏,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
走下回春堂的台阶时,三妹总觉得有个影子跟着自己,一转身,一只花猫窜下了台阶。
三妹摸了摸胸口,深呼吸一口,继续向河边的小树林走去。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去赴这个约,但是越靠近小树林,她的心就咚咚咚越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