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月光与砒霜
苏晚的葬礼办得极其简单冷清,到场的没有几个人。
她生前性子安静得近乎透明,没什么朋友,唯一亲近的、放在心尖上的人,从头到尾,大概也只有那个伤她至深的陈聿城。
可如今,那个男人却穿着一身昂贵但熨帖不了任何温度的黑色西装,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绝望的雕塑,僵直地站在灵堂中央,仿佛与世界隔绝。
灵堂里惨白的烛火在他空洞的眼底明明灭灭,映出一片猩红的、干涸的痛楚。
他的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沉木制成的骨灰盒,冰凉,沉重。那是苏晚存在过的、最后也是唯一的证明。
骨灰盒那么小,那么轻,轻到他怀疑是否能装下一个人所有的爱恨与生命;
可却又那么重,重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在他的心脏上,压得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刺痛,喘不过气。
“晚晚,”他低头,额头抵着冰冷的盒面,声音沙哑得几乎碎裂,低微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求你……”
无人应答,只有穿堂风吹过素白帷幔发出的呜咽声,像是苏晚无声的、流了太多太久的眼泪。
他和苏晚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在那条飘着栀子花香的老巷子里一起长大。
那时的苏晚总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怯生生又欢喜地跟在他身后,“阿城哥哥”“阿城哥哥”地叫,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整个夏夜的星光,清澈见底。
他曾偷偷攒了半个学期的零花钱,全给她买最大最红的那串草莓糖葫芦,看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也曾在她被隔壁胡同调皮男孩欺负时,不管不顾地攥着小拳头冲上去挡在她身前,被打得鼻青脸肿也梗着脖子不认输。
可这份年少时纯粹无瑕的情谊,在林薇薇转学来的那天起,就悄然变了质,蒙了尘。
林薇薇像一朵被精心娇养的白玫瑰,会弹流畅的钢琴,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裙摆干净,笑容得体,举手投足间都是他那个年纪从未见过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精致与优越。
他几乎是瞬间就沦陷了,像所有青春期的男孩一样,被这种截然不同的光芒吸引。
他把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迫不及待地献给了林薇薇,对身后那个总是望着他的苏晚,只剩下忽略和越来越不耐烦的驱赶。
苏晚从没抱怨过,只是在他和林薇薇并肩放学、相约出游时,默默地躲在老槐树后,偷偷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然后悄悄地、快速地用手背抹掉眼角渗出的水光。
后来,他和林薇薇顺理成章地正式在一起了。
林薇薇出国深造前,抱着他依依不舍地说“聿城,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他像是丢了魂似的,为此消沉失落了好长一段时间,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一场觥筹交错的商业酒会上。
竞争对手故意给他下了烈性极强的药,意识模糊混乱间,他只觉得有人费力地撑扶着他,那双手臂纤细却温暖,带着一种熟悉的、淡淡的栀子花香——是苏晚身上一直有的味道。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酒店房间,只在第二天清晨头痛欲裂地醒来时,一眼就瞥见了白色床单上那抹刺目惊心的落红,以及蜷缩在床边地毯上、衣衫不整、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浑身发抖的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