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翻到底 12 页，一行熟悉的字迹跳出来 —— 是我当年写的：“主动脉夹层术后心率骤降，优先用异丙肾上腺素，剂量 0.02μg/(kg・min)，阿托品备用，避免心率反弹。” 旁边用红笔圈了个圈，写着 “注意患者体重，按公斤算准剂量”，是顾言深的字。 纸页中间，还夹着张小小的心脏解剖图，铅笔描的，是我当年熬夜画的，怕自己记不住血管位置。
“快！” 顾言深的声音又催了一句。 我猛地回神，把笔记递给护士，大声说：“异丙肾上腺素，按 0.02μg/(kg・min) 推注！” 护士手忙脚乱地配药，顾言深站在我旁边，帮我扶着手术钳。
监护仪的尖叫声慢慢低下去。 屏幕上的绿线，一点点回升到正常范围。 我松了口气，后背的汗已经把手术服浸透了，贴在身上，又冷又黏。
“好了。” 我声音有点哑，把最后一针缝完，摘下手套，手还在微微抖。
可还没等我缓过来，手术室的门就被撞开了。 一个男人冲进来，直奔我而来，伸手就拽住我的白大褂领子，力道大得能把我提起来。 “你是不是手术做错了？我爸怎么还没醒！你是不是拿他当试验品！” 是患者的儿子，脸上全是汗，眼睛红得像要吃人。 我被拽得晃了一下，想说 “术后昏迷是正常的”，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把我往身后拉了一把。 是顾言深。 他挡在我前面，手里还拿着那本旧笔记，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你先松手，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我爸在里面躺着没醒，怎么好好说！” 男人还在喊，手却松了点。
顾言深没跟他吵，直接翻开笔记，翻到我写预案的那页，指尖指着上面的字：“术前我们跟你沟通过风险，这里写得很清楚 —— 主动脉夹层术后可能出现短暂意识障碍，一般 6 小时内会醒。你看，这是林医生术前标注的，还有你的签字确认。”
他的指尖，在 “别怕，再细一点” 那行字上，顿了两秒。 那是我当年写给自己的，每次上手术台之前，都会看一眼，给自己打气。 他怎么还记得？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很陌生。 三年前，他是那个说 “你太拼，不适合结婚” 的人； 现在，他是挡在我前面，拿着我的旧笔记帮我解围的人。
男人盯着笔记看了半天，气势弱了点，却还是不死心：“万一醒不过来怎么办？”
“我们会持续监护，有任何情况第第一时间通知你。” 顾言深的声音没起伏，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现在请你出去，手术室要保持无菌环境。”
男人咬了咬牙，最后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手术室的门关上，里面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监护仪的滴滴声。
顾言深转过身，把笔记递给我，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无影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我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谢谢。” 我接过笔记，声音很轻，像蚊子叫。 他没回应，只是转身去摘手术帽，动作很慢。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问他 —— 你当年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你为什么还留着我的笔迹？ 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帮我，还是为了再捅我一刀？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怕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怕这一点点的 “谢谢”，会变成笑话。 就像三年前他给我的那些回忆，明明已经过去很久，却还是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冒出来，扎得我生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