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我说,“按程序走吧。”
日子突然变得很简单,也很充实。我开始规划以后的生活,去哪里,做点什么养活自己和孩子。偶尔,会从旅馆老板娘的只言片语里听到一点关于周明远和林晚的消息。
听说林晚的情况很不好,化疗很痛苦。
听说周明远日夜不离地守在医院,人憔悴得脱了形。
听说……他们很不容易。
我听着,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那些前世的痴怨纠缠,舍命付出,最终换来坟前一杯毒药的惨烈,都真的远去了。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还是会惊醒,仿佛喉咙里还残留着农药灼烧的剧痛,仿佛还能听到周明远那怨毒无比的声音:“都是你害我们不能团聚……你就替我下去陪小晚吧……”
然后我会摸上自己的额角。
那里光洁平滑。
没有那道因为我背着他跑遍全镇磕头求救,而留下的崎岖丑陋的疤痕。
那道他 sober 后,曾轻轻抚摸,说着“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的疤;那道最终在他眼里化为罪恶证明、害他白月光错过治疗期的疤……消失了。
真好。
不知道过了几天,也许一周,也许更短。某个深夜,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催眠般的轻响。
我突然被一阵疯狂而急促的砸门声惊醒。
“咚!咚!咚!”
那声音粗暴、蛮横,充满了某种失控的力量,像是要把门板彻底拆穿。
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坐起身。黑暗中,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蔓延。
“苏晴!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苏晴!你给我开门!”
门外,是周明远嘶哑的、几乎破音的咆哮声。带着浓重的、无法掩饰的酒气,透过门缝钻了进来。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还喝得烂醉?
我屏住呼吸,没有动,希望他发完酒疯就会离开。
“开门!!”他又开始更用力地砸门,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苏晴!你出来!你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他的声音里除了醉醺醺的暴怒,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依旧沉默着,手指悄悄摸到了枕头下的手机,随时准备报警。
砸门声持续了一会儿,突然停了。
外面只剩下他粗重混乱的喘息声,还有雨水滴落在走廊上的声音。
就在我以为他可能要走了的时候,他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却陡然变了一种调子。不再是咆哮,而是变成了一种低沉、含糊、甚至带着几分梦呓般的困惑和……
惊惧?
“苏晴……”
他好像在对着门板说话,声音模糊不清。
“你的……疤呢……”
我的呼吸骤然一窒。
“……额头上那个……磕头磕出来的……疤……”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被酒精浸泡得浑浊不堪,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猛地撬开了某个被尘封的盒子。
“为什么……没有了?我明明记得……有的……很丑……很深……”
“你为了救我……背着我……磕头……求人……”
“血……好多血……”
“疤呢……怎么……没了?”
他一遍遍地呢喃着,像是陷入了某种诡异的迷障,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只是执着于那个不该存在于此时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