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嘿,你们是没看见,韦家那大妹子,别看表面靦覥,腰肢软得很呐……那天在黑松林里,跟那个外乡货郎,啧啧,屁股白得晃眼……要不是我撒尿撞见,谁晓得她裤腰带那么松?一袋大米就让人摸了奶子……”

污言秽语像箭毒木汁,从他那张烂嘴里喷出来,瞬间点燃了周围人眼里的猎奇和鄙夷。

就是从那天起,我姐成了全村人眼里“不干净”的破鞋。

那些躲闪的目光、指指点点的议论、刻意的疏远,最终把她逼上了绝路。

特廖是那根最初的毒刺。所以他必须是第一个。

找他的东西不费劲。这烂赌鬼常在村口牌馆鬼混,输得精光是常事。我在村口垃圾堆里翻出他扔掉的空烟盒,滤嘴上还沾着他发黄的唾沫星子。

夜里,村后山坳,月光被云层遮得严实。

我又照样清出块空地,小刀划破指尖,血混着带来的冷灶灰,画出那道愈加熟练却也愈加邪异的符咒。

烟盒放在正中。这次我用新取的、还带着血丝的鸡骨,是从我家打鸣公鸡身上现取的,压上去。“载体”是旁边乱坟岗里不知哪个短命鬼留下的一小块碎骨。

覆上傩面皮纸。那冰刺感再次袭来。烟盒上腾起灰暗污浊的气,代表着恶毒的口舌是非。

我的脑子里全是特廖醉醺醺,唾沫横飞编排我姐下流话的恶心嘴脸,很精确的聚焦到他那张满口黄牙的嘴上。

诵念声在山风里瘆人:

“鸡骨鸡骨,今日听我诉。

清水洗你面,米酒敬如初。

你母孵你时,是水鬼献上的鳞。山鬼送来的虫,

知你通百窍,晓你辨恶毒……

今日不问福与寿,不断吉和凶。

只问你窍中窍,索那毒口的魂。

谁用舌头种蒺藜,便让蒺藜扎穿根!

刺烂喉中毒草,咬断是非路——”

竹签对准鸡骨一窍,迅速地刺入!

烟盒猛地蜷缩、焦黑,仿佛被无形的火舌舔舐。远处村口方向,似乎隐隐传来一声被极度痛苦扼住的、模糊的呜咽。

我在冰冷的石头上坐到天色发灰。

清晨,拾柴妇人的惊叫尖锐地划破了村里的宁静:“来人啊!出事了!出事了!特廖……特廖那烂嘴货,昨夜不知道发什么疯,把自己舌头咬烂了!满嘴的血窟窿啊!哎呦喂,眼看是活不了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的露水和尘土。

晨风里挟来一丝极淡的血腥气,我莫名地觉得舌尖有点甜。那妇人的惊叫愈发尖锐,我就愈发地想上扬自己的嘴角。

糙纸名单上第二个名字,在晨曦里泛着冷光。

下一次,该用哪味“药”呢?

4

名单上第二个名字,是李富隆。人都叫他李老财,管着附近好几个村寨唯一的杂货铺,还做着收山货、高价卖盐巴洋火的营生,家里的木楼最高最气派。

他不一样。他不是特廖那种烂人。他有钱,有脸,说话比寨老还管用。

我姐当初为了贴补家用,去他铺子里帮工,手脚勤快,算数伶俐。可他克扣工钱,我姐理论几句,他就黑了脸。

我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工钱。是他那肥头大耳的傻儿子,看上了我姐的水灵,想讨去做小。我姐不依,几次推拒,折了他李家人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