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老财发了狠。他不仅要我姐低头,还要她彻底烂掉。
他逢人便唉声叹气,说他铺子里少了货,丢了钱,看在我姐可怜的份上不想报官,只是不能再用了。
这话比刀子还狠,坐实了我姐“手脚不干净”又“心比天高”的恶名,彻底断了她所有的活路。
他不要钱,他要的是绝对的顺从,要的是把我们这种底层人彻底踩进泥里的掌控感。所以,夺他倚仗的钱势,最痛。
找他的东西费了点劲。我趁夜摸到他家那高大木楼的后院,从他家晾晒的、准备卖给山外客商的昂贵菌干里,偷偷捻了一小撮——这东西沾满了他待价而沽的算计和铜臭。
夜里,我没去山坳,而是去了村寨后山废弃的祭坛。这里更僻静,残存的石砌图腾柱在月光下像沉默的鬼神。
清地,画符。血灰混合。那撮菌干放在正中,鸡骨压上。这次的替身不是具体某物,而是村里那片被李老财霸占多年、据说断了龙脉,导致寨子日渐贫瘠的林地——代表着被他吸走的、本该属于大家的运道。
覆上傩面。眼前的世界。菌干上腾起一股令人作呕的、油腻的财气,却透着黑心。
我集中所有恨意,不是恨他有钱,是恨他仗着钱势就能随意决定别人的清白和生死。
诵念声在废弃祭坛里回荡,带着山鬼似的诅咒:
“鸡骨鸡骨,今日断你财路。
清水洗你面,米酒敬如初。
你母孵你时,是山鬼送来的虫,是水鬼献上的鳞。
知你通百窍,晓你辨贪毒……
今日不问吉凶事,不断福与祸。
只问你窍中窍,寻那铜臭的魂。
谁用金银压人命,便叫金山化流土!
财散如流水,福泽润枯骨——”
竹签狠厉刺入鸡骨孔窍!
菌干瞬间蜷缩发黑,像是被抽干了精华。与此同时,山下村子里,似乎传来几声隐约的惊呼,还有……牛铃声?
几乎同时,我脸上傩面再次滚烫。心口那块冰,似乎又厚了一层。
第二天,消息像山风一样刮遍全村。
李老财家出大事了!
他家囤放山货的仓房,夜里梁柱莫名塌了一角,压坏了今年收来的最值钱的几筐香菇和药材,雨水灌进去,全烂了。
接下来仓房又莫名走了水,虽然救得及时,但大半值钱的存货也化为灰烬。
更怪的是,他家圈里最肥壮的那头牛,竟撞开栏门跑了,一路跑,一路拉稀,臭气熏天,最后瘫倒在那片原本属于寨子的公林里,被几个早起捡柴的娃崽发现了。
李家一片愁云惨雾,李老财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
寨子里,同一天,那口干涸的老井,竟重新冒出了清冽的泉水。
几年前因为还不起跟李老财买盐巴赊账的钱而被迫卖了大水牯的孤寡老人巴姆,清早开门,门槛下竟放着够她吃半年的米和一小块腊肉。
前几天上山跌伤了腰、没钱抓药的猎户,在窗台上发现了几株恰好能治他伤的草药。
没人知道是谁做的。村民窃窃私语,脸上惊讶,还有自己得了点滴好处的茫然庆幸。
我站在自家低矮的吊脚楼下,听着外面的议论。阿爸阿妈脸上也带着困惑,看着米缸里莫名多出的一小袋米。
李老财家破财的消息传遍寨子,我听着,心里一点声响都没有。